“大哥,我们后面一直有人在追啊!”
“废话,没人追还叫撤退吗?”
“可撤退不一定是有人追啊。”
“你、你有说话的空,还、还不如多跑两步!”
羽柴秀吉带着人在林子里狂奔,身后不到三里,便是漫山遍野的朝仓追兵。除此以外,一路上还有不少一向宗僧兵埋伏,不时有腿脚不利索的士卒被拽到树林深处,由“活着的亡灵”变成了真正的亡灵。
“大哥,好像周围有僧兵啊。”木下秀长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了。”秀吉也喘着气说道。“前面有个浅坑看见没。”
“看见了。怎么?”
“跳进去!”
一帮足轻跳到了浅坑里,在秀吉的指挥下一齐出枪,插死了几名跑过来的僧兵。一路上,秀吉指挥殿军利用地形不断击杀跟上来的小股敌人,但他们的人手还是越打越少。剩下的人几乎就是靠着一口气在继续跑。
“完了,敌人已经跑到我们前面了。”蜂须贺小六绝望地说道。
秀吉差点就要一屁股坐地上等死了,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发现前面那群人的旗帜并不是朝仓或浅井的任何一方,而是三河的三叶葵。
“胡说什么,那明明是盟友!”秀吉赶上前去,看见一帮旗本正在缓步行进,这帮旗本的头儿是个和自己差不多个头的男子。原来,这帮人便是三河的本多忠胜及其下属的铁炮骑马众,也是负责殿后的。
两队人碰面,不用多说什么,当即就合兵一处,利用铁炮且战且走,经过了几天的亡命疾奔,总算冲出了朝仓、浅井联军的包围圈,即将看到琵琶湖的水面。
注:这段叙述是按照主流观点,即羽柴秀吉主动要求殿后来描写的。但根据某些史学家的考证,当时殿军的总指挥应为池田胜正,主要将领为明智光秀。以猴子的地位,和他在联军中的序列,他基本不可能成为殿军总大将的。真正的秀吉,很可能只是不幸被分配到后军去的。而秀吉这帮人经过了此次历练,训练出了无与伦比的耐力,所以后来才能完成堪称岛国马拉松的“中国大返还”(中国:此处为日本地名)。
当秀吉他们还在山里狂奔的时候,织田军主力已经安全撤离了敦贺平原,行至铃鹿山系千草山中的椋木峠的时候,所有人都送了口气。
“总算逃出来了啊。”柴田胜家长舒了一口气。
“可惜秀吉他们……”丹羽长秀摇摇头,快说不出话来了。
织田信长信马由缰,缓缓前行,现在他的心中除了愤怒还是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浅井长政会突然背叛,自己还差点葬身金崎。十几年前,他爹织田信秀没留下遗言就暴毙而亡,几个兄弟之间尔虞我诈,自己经历了无数背叛才坐上了家督之位。他与浅井长政十分投缘,他本想再信任一次别人,可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他人并不值得信任。
“混——”
“砰——”
就在信长的一句粗口骂出半截的时候,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小腹。人在想发火的时候被活生生憋回去,这种感觉是相当难受的,严重的甚至可能造成精神上的损伤。织田信长中弹,栽下马来,众家臣连忙围了上来。
“法克药艾斯猴!”杉谷善住坊在瞄准镜中看见信长周围围了一圈人,完全看不到目标,不禁怒骂了一句。
“谁?”机灵的旗本听见了这句美式粗口,忙四下里寻找。
杉谷善住坊意识到自己暴露,迅速起身离开,只留下了一阵划动树叶的声音。
织田军行至二条御所(即京都,我也不知道一个地方弄那么多名字干啥)。丹羽长秀提议,目前数万人已经疲惫不堪,如果接着朝近江赶,目标太大,万一被路上的斥候察觉,浅井军在路上阻击,势必会遭受重大损失,不如化整为零,分散而逃。其他家臣纷纷同意。于是三万织田军就地解散,士卒各回原籍待命。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周围各家族都知道了织田信长被铁炮击伤,生死未卜。就在短短数个月内,三好家、一色家、筒井家、死灰复燃的六角家、铃木家、波多野家(别想歪了)、净土真宗本愿寺纷纷起兵向织田宣战,而且甲斐的武田信玄秉承着他一贯趁火打劫的传统也向织田宣战,同时,伊势国爆发力一向一揆,并攻占了长岛城。
虽说时代变了,可有些事情并不会变。
“他妈的,老子纵横江湖三十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冈崎城内,于天舜操着家臣们听不懂的语言骂骂咧咧。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追在屁股后面撵的滋味了,这一次的金崎撤退,让他再一次回忆起了少年时期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唐中宗神龙二年(公元706年)的时候,荆州大族于家覆灭,于天舜作为唯一的漏网之鱼遭到全境追杀,后来改名换姓,一路行乞到楚州赵元杰门下,方才结束了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那几年时光,是他最不愿想起,可现在又偏偏想起的记忆。
“从来都是老子追着别人砍,这回居然被别人跟在后面追!此仇不报非君子!老子早晚要取下那帮狗贼的项上人头!”于天舜骂着骂着,忽然手中寒光一闪,堂下的家臣只听得刀具入鞘的声音,堂上的木案已经被砍成了两半。
“主公息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谁会想到浅井会突然反戈一击啊。”还是酒井忠次会打圆场。
将这次败退视为耻辱的可不止于天舜一人。一段时间之后,被狙击枪射中还大难不死的织田信长身体康复,立即发出邀请,让三河方面一同前往近江,攻打浅井家。六月,约三万复仇之师到达了北近江浅井郡姊川河原。河对面,两万浅井、朝仓联军已经严阵以待。
既然你不义,那就休怪我不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