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现在在咱们店卖她的保健品,我出去的时候她给我接接电话,发发货,我不要她房租,她也不用我给她开工资,这样都愿意。”苏建军端着一杯热水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说。
“这是什么?”我拿着那份租房合同问建军。
“什么东西?我看看。”苏建军说着,放下水杯,把合同从我的手里接了过去。
我看着苏建军,我看着表情在他脸上迅速地僵住,看着他的脸色由恐惧转为灰暗,他用力地揉搓着那份合同,揉成一团,攥在手里,重重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我忽然冷起来,像高烧的病人浑身发抖,我瑟缩着站了起来,把大衣穿在身上,蜷缩在厚重的大衣里,我感觉好点了。
“你给谁租的房子?”我问苏建军,声音也像我的身体,抖着发了出来。
“。。。。。。”
苏建军抱着头不说话,我看着他,觉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我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带着三个多月的身孕,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见了面却是这样,苏建军还有别的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是算计好了给我看的是吗?我同意离婚,又不要你财产,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还要怎么样?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
“不是,小南,不是我给你看的。”
“那是谁?谁寄来的?”
“。。。。。。”
“苏建军,这么多年了,我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你,你够复杂的!”
“小南,你听我说,咱们今天不吵,我把什么都告诉你。”
我瑟缩在大衣里,冷冷地看着他。
“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我以为那样说对你伤害会小一些,谁知道根本就躲不过去,我,和一个女的在外面租了半年多的房子。。。。。。”
我看着他,感觉屋里越来越冷了。
“我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鬼迷心窍,我对不起你,老天爷也罚我,让我染上脏病,我才知道自己多么傻啊!我知道不能犯错,错了一辈子都还不回来!我想过好日子,真的想好好过日子!谁知道******没完没了!”
“你不是说脏病是小姐传染给你的吗?”我幽幽地看着他说。
“不是,没有小姐,就是这个。。。。。。”
“那你为什么那样说?”
“我觉得那样说对你伤害小一些。”
“你觉得那样说对我的伤害小吗?”
“。。。。。。”
厨房里高压锅的气阀顶开了,丝丝缕缕地飘出了炖鸡的香气,苏建军起身去厨房关小火,回来继续坐在沙发上。我忽然觉得好笑,这算什么?在开会?苏建军是个列席旁听的?
“我过一阵子。。。。。。可能要用些钱。”这种会我不想再开下去了。
“用多少?我上银行取。”
“我也说不上。”
“那你等着,我这就去。”苏建军起身穿上外套,临出门的时候还回过头来对我说:“火我关小了,你不用动。”
苏建军走了,我坐在沙发上,顺势躺下,我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都决定离婚了,苏建军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不住的叨念,最后竟然睡着了,苏建军回来的时候,开门的响声才让我醒过来。
苏建军进门带进了一身凉凉的空气,他把一个存折放在茶几上:“这是六万块钱,现金不好带,我给你转到存折上去了,密码还是你生日。”
我慢慢地起身,坐好。
“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省得不够。”
我把存折拿过来看了看,合上装进口袋。我站了起来:“我走了。”
苏建军吃惊地看着我:“鸡炖好了,吃了饭再走,我送你。”
“不用了,不饿。”
“你。。。。。。你来这一趟没别的事了?”苏建军追到门口说。
“没了。”
“只为了来拿钱?”
“对。”
苏建军脸上划过一丝失望:“我懂了,那什么,没事,你要用钱可以再来。”
“好。”
出了小区,我在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我对司机说去莲馨园。
我在这个城市呆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小区的名字,我不知道它在哪,出租车一路向北,过了七八个红绿灯的路口,拐弯进了一条小马路,走了几百米,进入了一个生活小区。
出租费是十八元六角,司机收了我十九元,我下了车,走进小区。
这是一个中等大小的生活小区,二十几座楼,房子老旧。
我没有特异功能,可是莲馨园二十五号楼一单元六楼东这个地址,我看了一遍就深深刻在脑子里,我在楼间的小路上寻找,找到了这座楼,它靠近小区的另一个出口,外面是一个菜市场,上午十一点多,正是买菜做饭的高峰时段,菜场人很多。二十五号楼和其他的楼一样,灰扑扑的颜色,楼梯间的窗户玻璃残缺不全,看着和我们租住的房子差不多。
我进了单元门,沿着楼梯向上走,一直到顶楼。楼顶对面住着两户,我看着东边的这扇门,犹豫着,这是一扇老式的栅栏式防盗门,透过栏杆可以看到里面杏黄色的木门,木门上落满灰尘。
我犹豫再三,举起手敲门,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声音,我等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人,转身刚要走,忽然听到里面出来一个慵懒的女声:“谁呀?”
我心跳加速了,回身在门外站定。
木门打开了,露出一个年轻女子的脸,皮肤白皙,面目清秀。
“你找谁?”说话口音一听就不是当地的。
“我找苏建军。”
“谁?”
“苏建军。”
女子茫然地摇摇头,“这里没有这个人,你是不是找错了呀?”
女子说话软糯,好像是南方的口音。“他给我打电话,说的就是这里。”
“哦?是吗?”女子说着,房门开大了些,严寒的隆冬,她穿着一件红色的低胸睡裙,外面披着一件长款的白色毛呢大衣。“是不是这个单元呀,这个楼差不多都是出租的,有三个单元呢!”
我目光从女子和门的缝隙中看过去,昏暗的客厅里有一个铺着被单的简易沙发和一个玻璃茶几。
“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去别的单元找找。”
“好呀。”
从楼上下来,站在单元门的外面,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不是苏建军说的那个,那个从安徽给我寄信的女人,想必早就搬走了,我只是想看看这个地方,确定真的有这么个地方。
我从小区的后门走出去,菜场上人来人往,穿过菜场,我走着上了马路,在冬日白亮亮的阳光下,徒步走着往我和苏建军小家的方向。
那个在电影院里悄悄拉我手的少年,就是这样穿梭在这条路上,骑着他的摩托车,后面载着宠爱着的女人,那个女人势必不会像我一样,两手抓住座位边上的把手,而是会搂住苏建军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他会不会像当年爱我一样来爱她,会不会在市场上给她买吃的,而她,会不会站在阳台,看着他等着他归来?每当深夜来临,苏建军要回家扮演我的丈夫,他们会不会缠绵得难舍难分,他在路上心里还会不会记挂着她?
我,那个时候,每天牵着我妈在店与家之间奔波,为他熬着中药,算计着要孩子的日子,对城市的另一边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蒙在鼓里,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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