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一下,往边上站了站,闪出门口,苏建军把摩托车推进院子。
插好院门,我回到屋里,苏建军停好摩托车跟了进来。
我在小屋的橱子里找出被子和床单,放在小床上。
“你晚饭吃了没?”苏建军问我。
“。。。。。。”
“我刚才等着修车,顺手买了个馄饨,还热着呢!”苏建军把手里提的一个袋子举给我看,“我去拿个碗。”
苏建军说着去了厨房,我去我妈屋里把放在枕头下的钱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一会儿功夫,苏建军端着用碗盛着的馄饨进来了,“快吃吧,趁热。”苏建军把馄饨往桌子上放,看到了桌上的钱,愣了一下。
“这钱是你留的吧?”我问他。
“。。。。。。嗯。”
“你拿走吧,我有。”
“店里的钱你又没动,你身上哪还有钱?”
“我妈的存折上还有一些,够用了。”
“。。。。。。你还是先吃饭吧,一天了,不吃东西不行。”
我看了一眼碗里的馄饨,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起碗边的勺子喝了一口汤。
苏建军在屋角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掏出一颗烟点上。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我吃馄饨的声音,一直到我吃完了,苏建军清了一下嗓子说:“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还没想呢,先找个工作。”
“上哪儿找?”
“就在这,不想回去了。”
“哦,。。。。。。是吗?你,一个人,住这个院子行不行?我是说,挨得马路挺近的,安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没事。”
“哦。”
又是无话,我站了起来,“要是你不急的话,我想等过了我妈的五七去办手续,老家的亲戚五七都来,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可以不来的,我说你有事就行。。。。。。”
“到时候我来。”
“谢谢,被子给你放在床上了,我去睡了。”
我推开房门,建军一下子站起来叫住了我:“小南。”
我站住。“能不能不离?”
眼泪一下子涌进眼眶,“不能!”我说完推开门进去快速地掩上门。
外间的灯直到我睡着还亮着。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苏建军已经把早饭买回来了,蒸包和小米稀饭在桌上用碗扣着,
“起来了?”建军在院子里摆弄他的摩托车,看见我招呼我。
“嗯。”
我洗漱完了,苏建军也洗好手过来一起坐下。
“吃完饭我就回去了?”苏建军说。
“嗯。”
早饭谁也没吃多少,收拾好了,苏建军要走了。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
“一定打,别逞强。”
“知道。”
“。。。。。。那,我走了。”
“嗯。”
苏建军把车推出去,回头对我说:“五七的时候,我来。”
“好。”
我把院门关上,听着苏建军的摩托车的渐渐地远去。
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了,卫民哥两口子会以为我跟着苏建军回城了,原来当地的同学早就没了联系,我在自己的老家有了一种别样的孤独。
在厨房里,我发现苏建军给我买下一堆吃食,我想不通,他都是那样的人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来对我?可怜我?还是余情未了?
假如我做了那样的事,我会不会奢求别人的原谅?我不会!我根本不会做那样的事!
为什么明明知道玻璃是易碎的,还非要打碎了再去费心去修补它?
假如,我是苏建军,有一个女人这样痴心的为我,连做母亲的权利都可以放弃,我会珍惜她,可是,建军没有。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睡着的时候做梦,梦里有我妈,建军,还有孙娟,醒的时候就想自己,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三十年活错了,好像老是在为别人,到头来还都没有好下场,我妈攒钱还公社补偿粮票的钱,我自作主张的去上技校,到头来,我妈到死脑子里还是只记得这一件事,搭上了性命,苏建军欠外债,我陪他省吃俭用还上债,不生孩子,我自告奋勇替他担着名声,到头来,他竟然用脏病来回报我。
我错了,应该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妈要还,就让她还,她错了是她的责任,我活我自己的,苏建军不生孩子,那就不生,我早该离婚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说不定我早就当了母亲,假如那样,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局面。但是,她是我妈,他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真的能重新来过,我还会这样做。
现在我妈没了,苏建军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三十岁,还来得及,我要为自己活一回!
我很少吃东西,饿得不行了才起床吃一点苏建军买下的饼干点心,即使在夜里,我也不开灯,我对周围麻木了,连对黑暗的恐惧也没了,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飘在黑夜里的幽魂,深夜的寂静给了我指引,这个院子里的记忆都活了起来。
每一个角落都会浮现清晰的画面,一幅幅记载着这个院里的点点滴滴,而我,就像一个看客,看着画面上的人物不可挽回的走向结果,我还看得到自己少年时的倔强,看得见成年后的隐忍和老实,那明明就是我爸我妈两种不同的基因在我身体里的汇合,我爸爸的基因让我凡事都忍让恭顺,我妈的基因让我嫉恶如仇,这两个势力像是不容的水火,此起彼伏。
画面里的建军让我泪流满面,他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干净,眼睛放射出亮晶晶的光芒,我们在画面里拥抱亲吻,把自己没有保留的交给对方。。。。。。
为什么会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在追求什么?和不同的女人睡觉真的可以有那么大的快乐?不惜毁了自己的生活?
我不好吗?哪里不好?
我打开我妈房间里的灯,雪亮的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张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衣橱的镜子里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我吓了一跳,那女人有着贫血病人一样苍白的脸,瘦高的身材,我靠近镜子,靠近那个女人,我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触到了冰凉的镜片。
我和她长久地注视着。
第二天,我给卫民哥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抽空来家里一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