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各班都领着料走了,刚要坐下喝点水,材料库的门一下打开了,办公室的孙出纳像一阵风一样进来了。
“刘计划不在?”
“没来啊。”
“那上哪了?我还要出去,这个人!”孙出纳是分厂厂长的小姨子,有点脾气。“要不这样吧,我把钱放你这里吧,你见了他给他,就八块钱,是你们材料库买锁的钱。”
还没等我说话,孙出纳把钱扔在桌子上就走了,我看着是一张五元的,三张一元的,看着这些钱,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下午,刘计划来材料库的时候,我和他说上午孙出纳给他的钱放在桌子上了,刘计划脸上不大自然,支吾了几句,拿着钱走了。
这件事虽小,但真的挺让人反感,做人怎么能这样,我在机修班干了三年,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而且是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刘计划员,越是道貌岸然,越是让人觉得无耻。
建军回来了,我忍不住和他说起此事。他哈哈一笑:“很正常。”
“这么点小便宜都贪,也太让人瞧不起了吧?而且还是我的钱呢!”
建军问我怎么把钱给他的,我照实说了,说不好意思说破,只好装不知道。
“这就对了,你要把事情说白了,你以后他手底下还怎么干?”
“什么人呢!还不如跟着我师傅在机修班呢!”
“和这些人打交道,心眼长得快,光在机修班,脑子都快锈得转不动了。”
我告诉建军,孙娟来过了,辞了职做买卖去了。
没想到建军听了笑开了:“睡不醒也开始做买卖了!”
我打他一下:“你才睡不醒呢!孙娟现在可好看了,真的!”
“是吗?她准备做什么买卖?”
“不知道,不过倒说从南方往这带化妆品挺赚钱。”
“她一个人?”
“嗯。她想让我也辞了和她一起干,
我不太敢。”
“你?哈!你出门不分东西南北,她睡不醒,你俩出去,那可好了!”
“你才不分东西南北呢!你生下来就会分!你多能啊!我们都傻。”
建军跑了几年业务挣了点钱,有时说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让人讨厌,我说过他几次,他辩解说好话都在外面和客户说尽了,回来见了自己人就没什么好话说了。然而,我呛他,他也不以为意。
“还不承认?公交车都能坐反了,水平确实不一般呢!”
我知道他说的是去年五一放假的时候,我去郑州看他。正好医院里有一台紧急的颅脑手术,让他去送器械,脱不开身。他让我自己坐五十八路公交车坐六站就到他们办事处,由于五十八路公交车的始发站不是火车站,我也搞不清是往哪里走的,看见五十八路车就上去了,没想到方向是反的,越走越远,最后颇费周折。
建军看我不说话了,又过来哄我:“不是说你不行,是你不太适合做买卖,你太实!这就犯了做买卖的大忌,再说,你知道咋做吗?”
我看着他,等他的下文:“我们男的吧,在外面和人谈业务,吃吃喝喝,还得把回扣给人谈满意了,真金白银的拿出来,咱厂那些女业务员呢,你知道她们咋弄?今年的全国订货会,我和邓震求着院长和器械科科长,就跟求爷似的,管吃住,还得带一家老小,这些厂里不给报,全是我们自己掏的。我们在会上碰上咱厂一分厂的刘丽娜,人家院长管她吃住,单子全下给她,临走还买上礼物带上。”
刘丽娜我知道,时髦漂亮,厂里很少有不知道的。
“要不人都说她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男人都敢睡,在销售科,我们男的干瞪眼,谁也挣不过她。”
建军凑近我:“你,行吗?”
我不说话。实际上我对做生意并没有多大兴趣,如果有,那就是小时候曾经幻想过长大了开个服装店,里面挂满好看的衣裳。我只是想,如果当年不去上技校,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像猜想谜语的答案一样。孙娟这么一走,让我很羡慕,但也只是感慨一下,心中起个小波澜,过几天就平复了,毕竟她是被感情逼迫,我和建军还没到她那个地步。
夏天来了,午休时间长了。下午两点才上班,材料库给配了个小台扇,我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就回材料库吹着风扇给建军织毛衣,有时困了,把门反锁上,拿一捆包装箱铺在地上睡一觉。
建军带着客户去苏州考察设备,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回来两条真丝双绉的连衣裙,一件是大红色的,一件是白底蓝色小碎花的,省城的街上还在流行各种颜色的乔其纱,真丝基本上见不着,穿上很惹眼。
来材料库转眼已经快两个多月了,基本上工作都顺上头绪,不像刚开始那样忙乱了,慢慢体会到这个工作的好处,就自己,不用和很多的人打交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每天上班自己来,下班自己走,和班组里的人除了班组长没什么接触。
一天中午,我正摆弄着建军的毛衣,刘计划员一推门进来了。正是午休时间,我以为有什么事,赶紧站起来。没想到刘计划员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楼上办公室的电跳闸了,来你这凉快凉快。”
我赶紧把唯一一把椅子让给他,自己找了个折叠凳子坐下来,把电风扇转过去对着他吹。
“这天,热死!”刘计划员说着把工作服的扣子解开两粒。转眼看见我手里的毛衣:“这大热的天,还织毛衣,你不怕热啊?”
“还行。”
“你看我这一手汗。”刘计划员摊开手掌让我看:“你不出汗?我看看你手。”
我把手里的毛活放下,张开手看看:“也有,不多。”
刘计划员凑近看我的手,像发现了什么:“小郑,你的手相不错啊!”
“啊?刘师傅您还会看手相?”
“会一点,我给你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刘计划员说着,一下抓起我的右手,我本能的往后抽,但他把我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再使劲,又怕刘计划员觉得我事多,不太好。只好由他握着。
刘计划员一手握着我的手指,另一只手的食指沿着我手掌上的纹路轻轻滑动,像一只虫子在蠕动,让我很不自在。刘计划员看得很专心,一边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你看你的生命线还挺长,都到这里了你看,说明你将来长寿,但你看这里呢,有一个小叉,这。。。。。看这长度应该是在中年吧,你会生一场病,但是不要紧,这生命线从这断开又合上了没事。这一条。”
刘计划员指着手纹最上面的一条,顿了一下,然后说:“这是爱情线,哟!小郑,你的这个爱情线怎么这么多乱刺啊?”
“有什么讲究吗?”
“说明你有很多次爱情经历,真看不出,小郑,你还挺浪漫的。”
“刘师傅您别开玩笑了,我一共就找了一个对象,都好几年了!”
“不就是苏建军吗?几年也未必就能结婚啊!”
“我肯定和他结婚。”
我往回抽手,没想到刘计划员又发现了新大陆:“你看这里。”
刘计划员用食指着我右手大拇指的虎丘处:“你这里的纹路是长方形的,这种手纹的女人格外温顺,我没说错吧?小郑?”
“刘师傅,您跟谁学的?”我一边说一边顺势抽回手,总感觉沾上了刘计划员手上的汗渍。
刘计划员的手在半空中尴尬的停了几秒钟,然后落在自己的大腿上前后推拉了几下,像是擦手一样:“还用跟谁学,自己看的。”
刘计划员又坐了一会儿,扯了几句闲篇,走了。
刘计划员原先在总厂办公楼上上班,在政工科当一名干事,后来部门精简,刷下来,辗转来三分厂当了计划员。平日里老是一副严肃嘴脸,今天突然这么平易近人,有点不大习惯,不知道这热情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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