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威他们完全沿着上次走过的路，过了黄花桥路段后，在醴陵上了高速，把目的地定在了洞口服务区。

等到张威把车转进洞口服务区时，时间到了晚上六点多钟，对讲器里传来了老叶的声音：

“阿威，怎么又进服务区了？”

“吃晚饭。”张威叫道。

“不要不要，不是刚刚才吃过饭嘛。”小会不满地叫道。

“是啊，我们都不饿。”卡宾枪也说。

“不饿也要吃，吃完我们就下高速，过雪峰山，这一路估计是再没有吃的了。”

张威叫道，话一出口，张威就一愣，怎么感觉这话这么熟悉？然后张威想起来了，这是他们上次进这个服务区时，江灵和自己说的话，张威想到这里，不禁就看了看副驾座。

吃过了晚饭，老五和卡宾枪都让张威换人，说是开了一天了，张威执意不肯，他说到了这里，才是关键，他才有更多的话，要和五十铃说，你们都滚远点。

他们在江口镇下了高速，张威的话，果然开始变得多了起来，既是对江灵，更是对后面两辆车上的人，转述江灵告诉过他的一切。

经过“陆军第七十四军湘西会战阵亡将士纪念塔”的指示牌时，张威就和他们说起了“宁碰阎王，莫碰老王”，说起了王耀武和雪峰山会战。

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对讲器里，小会突然叫道：

“威哥，我想去看看那个纪念塔。”

张威马上说好，他想起他们上一次来时，急于赶路，没有去看看这座塔，今天正好如愿。

他们调转车头，重新回到了那块指示牌下，转进了箭头指示的江口镇。

江口镇已经废弃了，一条狭窄的街道，街道的两边是低矮的二层木头建筑，整体的风格，和江灵小时候成长的那个小镇差不多。

街道的正中是半米宽的青石板铺成的，石板下面是下水道，青石板的两边，是鹅卵石拼砌成的，街道不宽，仅能容一辆汽车开过，他们经过时车轮压在鹅卵石的路面和青石板上，发出了兹兹的声响和崆峒崆峒的声音。

沿着镇中间的街道驶出去不远，就有一块牌子指着对面的一条小路，标示着纪念塔从这里进去。

小路很窄，车开不进，他们就把车停在街道上，大家下了车。

整个小镇荒芜已久，除了他们的车灯，没有一星亮光，四周一片漆黑。

张威从副驾座上抱起了江灵的骨灰盒，小会见到，赶紧跑了过来。

张威和小会说，上一次，你灵姐也没有来过这里，她一定很想看看。

小会打着手电，赶紧说：“好，我来给灵姐带路。”

那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张威捧着江灵的骨灰盒，跟在小会后面，小会很细心，遇到有坑或凹低不平的路面时，就会停下来，用手电照着张威脚下的路面，嘴里叫道：

“灵姐慢走。”

他们穿过了这条两边都是房子的小路，到了尽头，眼前是一条小河，右手的河边上，是一座小山包，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小山包的半山腰，居然有亮光，莫非这里还有人住？

他们沿着石砌的台阶上去，很快就到了灯光的所在，是一个不大的青石砌成的平台，平台的正中，就是纪念塔，其实是说碑更合适。

整座纪念碑是用青石砌成，高6.8米，呈四方体，上锐下广，碑的正面，是隶书“陆军第七十四军湘西会战阵亡将士纪念塔”几个大字，题字人是蒋中正。

碑的下面是一个底座，底座的四面，一面是当时的陆军总司令何应钦题写的“气壮山河”；一面是第四方面军司令官王耀武题写的“雪峰之山，资江之水，山高水长，千秋仰止”；一面是当时的国防部长陈诚题写的“忠义薄云天”。

最后一面，是当时参战的将军们，第七十四军军长施中诚题写的“浩气长存”，师长李琰题写的“心昭日月”，师长夏楚中题写的“永垂不朽”。

张威想起了在滑铁卢古战场铁狮子山见过的滑铁卢战役纪念碑，张威心想，如果在西方，这底座上面一定会是一座雕塑，但在国人眼里，从古至今，只有碑或者塔，才能够显示出对死者的崇敬和尊严。

纪念碑后面，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载了战役的经过及第74军50名在洞口战役中捐躯的将士姓名和籍贯。

离纪念碑三四米远，孤零零地立着一根水泥杆子，上面是一盏昏黄的灯，日夜长明着，刺破了四周的黑暗，也给这50名为国捐躯的烈士们，照亮了回家的路。

张威因此有一些感动，他明白了当地人留着这一盏灯的心意，他捧着江灵的骨灰盒，朝石碑鞠了三个躬。

街道太窄，没有办法调头，他们把车子退出了江口小镇，重新上路，小会似乎意犹未尽，还在嘴里念叨着“宁碰阎王，莫碰老王”，老叶叫道：

“小会你可以的，以后你也可以让其他的球队，叫‘宁碰阎王，莫碰花花’。”

“可以，这个可以！”

卡宾枪也叫道，小会嘿嘿笑着，他的脸在黑暗中红了起来，似乎是被人看破了心思。

到了0国道151公里处，那一快横跨路面的牌子还在：

“雪峰天险6km，弯急坡陡，雾浓，冰冻易滑。”

张威轻轻和江灵说：“五十铃，雪峰山到了，今天我开。”

张威接着冲对讲器叫：“准备上山了！”

他们看着道路两旁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警告标志，一路盘旋着上山，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弯，人坐在车里，被绕得晕头转向。

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很兴奋，绕了七八个弯后，老五就一定要**停车，让他来开，老五的理由是，你他妈的都开过黄花桥了，到雪峰山了，还不该轮到我？

**无奈，只能停车和老五换了位子。

接下去再开，大家的话就越来越少，感觉到连胃也开始不适起来，张威早知道他们会有如此反应，他朝副驾座看看，笑了一下，仿佛江灵还坐在那里，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这个什么鬼山，怎么光盘带，不射门的？”

小会终于忍不住了，骂道，他这一个比喻，还挺恰当，众人连同江灵，都笑了起来。

“是啊，扭来扭去，把我的屁股都快磨破了。”老五也骂道。

“威哥，这个鬼山，还要绕多久啊？”小会问道。

张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也算不清还要多久，张威对着对讲器问道：

“小会，你灵姐有一首歌谣，想不想听？”

“想！”小会叫道。

“雪峰山，山连山，三百三十一道弯，弯弯都是鬼门关。”

张威说着，前面就是一个急转弯，他赶紧就打方向，“砰”地一声，汽车撞到了一棵倒在路中间的大树上，距离实在太近，连汽车的防撞系统也没来得及反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