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凝和卡宾枪到分局的时候，小王带着分局的其他几位领导，都站在大门口等他们了。

下车以后，陈凝与他们一一握手，然后说：

“不好意思，害你们也没休息天了，没办法，其他时间实在太忙，只好抽周末来水门镇看看。”

小王笑道：“陈局长百忙之中还想着我们，我们才荣幸之至。”

小王说着，目光扫过了站在陈凝身后的卡宾枪，卡宾枪低下头去，佯装咳嗽了一声。

其他的人也都应和着小王的话，陈凝看着小王，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进了大厅，在大厅里，陈凝看到了一个男人，那人穿着便衣，但陈凝还是认出来，这就是昨天陈局特别向自己介绍过的张大。

张大看到陈凝，站起来敬了个礼，陈凝装出一副有些吃惊的神情问道：

“哟，你怎么也在，没休息？”

“哪里敢。”张大笑道，“听说老大要来，我就等在这里听候发落。”

本来想碰到也就寒暄几句打发过去，人家还偏偏自己找上门来了，这张大，大概是因为毕竟不属于杭城市公安局的在编人员，所以和陈局说话就比其他人随便一些，陈凝心想，这大概一向如此吧。

陈凝神情自若地笑笑，她转过头，用询问的语气和小王说：

“那就一起？”

“好。”

小王答道，心里却有些吃惊，什么时候，陈局连这个，也要征询自己的意见了。

“那你辛苦，和我们一起去会议室吧。”陈凝和张大说。

一行人上楼，在会议室里分列两边坐下，小王带着分局几个领导和张大坐一边，陈局今天没带秘书，就陈凝和卡宾枪坐在他们对面，坐下来的时候，卡宾枪有意识地和陈凝隔了一个位子坐下。

陈凝观察到，小王在坐下来的时候，瞥了他们这边一眼，看到了卡宾枪的举动，她轻蔑地笑了一下，一瞬即逝。

陈凝把包放在自己和卡宾枪中间的那张空椅子上，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笔和笔记本，在面前摊开，她看到陈局的字和自己一模一样，工整、娟秀，喜欢用纯蓝墨水，而不是用蓝黑墨水，陈凝禁不住往前翻了几页，不禁微微一笑。

也是那样的习惯，她们都不喜欢在笔记本上直接涂改，每天，她们会检查自己的笔记，有错的地方，就用涂改液小心地涂掉，然后重新填写，即使是这样，陈凝记得，改写的时候也会有一点心悸的感觉。

所以，她们连用涂改液修改的地方也同样很少。

陈凝心想，这可能也是陈局直到现在，也一直喜欢用笔记笔记，而不是平板的原因吧，笔记本，是她们自己引以为傲并珍惜的东西之一。

陈凝记得在大学里，好几个任课老师就不止一次地表扬她的课堂笔记，老师在讲坛上举着她的笔记本，和下面的同学说，看看，这是陈凝同学的笔记，我告诉你们，这笔记直接影印就是一本教材，比我的备课本还好。

每到这时，陈凝在下面脸红红的，心里却是得意的。

陈凝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拉开笔帽，套在笔杆上，她犹豫了，犹豫着该不该写，如果是换作自己，看到别人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了什么，那肯定就不止是心悸的感觉。

陈凝抬头看了看对面，看到小王他们都看着自己，心里明白了，他们，每逢这个时候，大概也都知道陈局是不能被打扰的，她需要短暂的几分钟，他们都在等待着。

看样子不写是不可能的。

陈凝小心地写了时间，年，月，日，然后看了看手表，把时间精确到时和分。

接着在时间后面写括号，星期几，再写天气，然后括号。

另起一行，地点：杭城市公安局水门分局三楼会议室。

再另起一行，参会人员：第一个是自己的名字，陈凝。然后是……

陈凝看了看，还算满意，她轻轻地吁了口气，但愿陈局看到，不会皱起眉头。

陈凝把笔放下，再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人，把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和会议的宗旨，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边说边习惯性地在笔记本上写着，简明扼要的几句话，到了笔记本上就更扼要，只剩下了三句。

然后从小王开始，逐一汇报。

陈凝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一边不时地抬头看看对方，虽然是一个汇报，一个在听汇报，平淡无奇，但整个会议室的节奏都被陈凝掌握了，连汇报人的情绪起伏，也被她掌控着。

陈凝低着头，多写几个字时，对方的情绪就明显好起来，脸色红润，连声音都顺畅和饱满很多，要是陈凝记录很少，那汇报的人的声音就会发飘，没有底气，音量也越来越低，心里会嘀咕，自己是不是废话太多了？

要是陈凝长久没有记录，那对方简直就要心里打鼓，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说着说着，自己就会结巴起来，这时候就需要陈凝一个鼓励的目光，或者在笔记本上写几个字。

陈凝很快就明白并适应了这种氛围，心里暗暗惊奇，看样子那个陈局，平时也是这样调教自己的手下，他们已经习惯了。

陈凝实在不愿意把那些废话写到笔记本上，这个时候，她就只能多用鼓励的目光了。

陈凝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皱眉头，千万不要皱眉头，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对面的这些人来说，自己皱眉头，那对他们来说，就简直是灾难了，会直接让他们闭嘴，不敢再说下去。

对面所有的人里，只有小王在汇报的时候是坦然的，甚至有一种无所畏惧的从容，陈凝看着她，有几个片刻，她自己却分神了。

她看着对面这个和小王一模一样的人，却有不一样的感受，那个小王，是自己徒弟，对自己既亲又畏，而且，印象当中，因为那个小王的级别还没到这个小王的程度，所以她们，还没有这样面对面，一个汇报，一个听取汇报的机会。

陈凝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王，她觉得她何止是坦然，而是还有隐隐的一丝挑衅，别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你的味道。

陈凝想了一会，明白了，她知道问题出在卡宾枪身上，这卡宾枪和这小王，他们之间肯定有点什么故事，而这故事，因为陈局，变得更复杂，或者说更简单了。

陈凝想到这里，微微地笑了一下，她一笑，让正说着话的小王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一直到张大临时被陈凝点名发言之后，陈凝又简明扼要地总结几句，然后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会议结束，大家都松了口气。

人虽然还都坐在会议室，但姿势已经放松，说话内容也开始变得芜杂起来，不仅仅只有工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