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背着双手，迈着猫步跟在冷夜宸身后。

“一个内力多深厚的人才能将铜镜震碎？”冷夜宸问身后的奚言，案发现场看起来凌乱，主要因为满地的铜镜碎片，其实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参合了进来。

奚言踮着脚上前两步，稍微超过冷夜宸，才回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毕竟我不算江湖人，但是，就我所知道的，在京都就有三个人可以做到。”

“嗯？”冷夜宸微微蹙眉，他可以算得上一个，小神棍估计也可以，还有一个人？

“林星宇，”奚言好像看破了冷夜宸心中所想的，“大人没见过他，定然不知道，此人武功非常厉害……当然，作为专职的道士，他武功不好也太不像话了，不然还没等他除掉小鬼，就被小鬼给吃了。”

嘴角抽了一下，冷夜宸颇为无奈，他就知道从小神棍的嘴中吐不出来什么正经的话。

“不过，我的武功也不弱，要将铜镜打碎是轻而易举的事，”奚言得意地扬扬小眉头，淡紫色的瞳眸闪耀着绚烂的色彩，波光潋滟的盯着冷夜宸，“大人这次可不要不相信，肖媚姬绝对不是人杀死的。”

又来了！

冷夜宸瞥了眼要开始谈神论鬼的奚言，没好气地往前走，任由小神棍跟后面追。

“大人，你要相信我说的，”奚言拖着冷夜宸的手臂，挂在他身上，“肖媚娘的房间中布满了阴晦之气，怨气很重，绝对是怨灵索命。我已经预感到，这个怨灵和凌老将军家的古宅有关系，现在绝对只是一个开始。”

冷夜宸停顿了一下，问道：“怎么确定和古宅有关？”

“闻到的，”嘻嘻一笑，奚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是用寻人术找三殿下时去过那个小阁楼吗？没进去就能闻到很浓的怨气，不是一般的冤死鬼能制造的阴气场，绝对是很有年头的怨灵。”

“还有，三殿下也说，在梦境中看见画中那个王妃在招魂，我想那道长还是有点本事的，不过招上来的是什么大概只有当事人知道了，”奚言道。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怨灵是那时候招上来的？”冷夜宸问完就后悔了，他竟然相信小神棍的胡说八道。

奚言竖起大拇指，赞扬了一下冷夜宸：“十有八九……还有，肖媚娘脖子上的伤口，四周是青黑色的，散着恶臭味，一看就是阴间之物造成的。”

“是吗？”冷夜宸皱眉，脖子上的伤口参差不齐，有勒痕，确实很像被什么东西直接勒掉了头颅。而且双目凸出，瞳孔却缩小，并不像受到惊吓过度，死因很让人怀疑。

二人回到了府衙，府衙门口的衙役都惊诧的瞪着双眼，看着师爷扒在他们的冷面大人身上进了门，这简直比见到死人还让人惊恐。

“你到底要挂到什么时候？”无奈的叹口气，冷夜宸黑着脸望着整个贴在他身上的奚言。

奚言松开手，欣赏地点点头，很满意的笑着，末尾还伸手在全身充满了冷气的黑脸冷夜宸胸口摸了一把：“宽厚结实，还很有弹性，很舒服！”

“你找死！”

一声怒吼震得衙役们官帽都歪了，然后纷纷小声交流着……哎呀，我们的小师爷又惹大人生气了！

当然，被调戏的冷夜宸也没能将最为厌恶的小神棍怎么着，两人还是一起去了停尸间。

仵作已经将检尸文书写好了，种种情况，和冷夜宸想的一样，是活生生地将肖媚娘的头给勒了下来，那凶器不仅要坚韧，还要非常的锋利，下手的凶手应该力气非常大。

奚言掏出她那把双面小镜子，递到冷夜宸跟前，道：“大人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看。”

迟疑了一下，冷夜宸还是接过双面镜。

“别磨蹭啊，”奚言推了冷夜宸一把，拿着他的手送到尸体的脖子上。镜面上反射出来一圈青黑色的腐肉，腐肉中布满了红色的纹路，那一圈伤口似乎还在蠕动着。

冷夜宸收回镜子也不说话，满心的疑惑，半晌他才问道：“凶器是什么？”

“应该是束缚怨灵的铁链子，”奚言摸着下巴，“小小看见他是一个没有头的怨灵，就是说他的死亡是因为被人砍掉了头，加上死前心存怨念，怨气冲天，一定会被关在地狱等怨气洗净才能轮回转身。”

冷夜宸点头：“能断定不是自杀，战场上也存在被对方削首，还有就是斩首，这中间有什么区别？”

没得到回应，冷夜宸不由低头看去，见奚言笑眯眯的盯着自己。顿时不由得懊恼，他不去追查凶手，在这里和小神棍讨论什么鬼神怨灵，果真近墨者黑！

冷哼一声，将双面镜塞还给得意的人，冷夜宸甩袖出门。

将最近发生的事理成一条线，先是冷玥軒的噩梦，发现了奇怪香味的安神香。接着凌老将军举办的宴会，遇见了顾城，冷玥軒莫名的失踪，发现了画卷，还有画卷中的人，留下一个疑问，冷玥軒是怎么从马车内悄无声息的失踪？又是怎么进入阁楼中拿出藏在里面的画卷？

然后，便是顾铭请他喝茶，带回的茶点中有罂粟，顾铭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和他四年前的大病有何关系？鞠鸢茶楼的幕后人是顾铭吗？肖媚娘被杀，真的是怨灵所为？

冷夜宸突然皱皱眉，起身往府衙外走，奚言跟在后面喊：“大人，你去哪里？不是要等平光将顾城带回来问话吗？”

“圣书阁，”冷夜宸想了一下，“平光回来后，顾城教给你审问，晚上你给我答案。”

奚言张大嘴，她擅长捉鬼，不擅长审问人啊！！！

但冷夜宸已经不见踪迹，奚言只能站在书房中叹气……大人越来越任性了！

圣书阁就在皇宫的东南角，也算是皇宫中，由三个人同时拿着钥匙，只有三人将钥匙放在一起才能打开圣书阁的门，而且进入圣书阁有三个途径，一是皇上的令牌，二是京都府衙府尹的文书令，另外一个是皇家书院的院长能进去。

冷夜宸自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便进了圣书阁，平时这地方也没有人来，所以非常清冷。给他开门的三人还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事，只能在圣书阁内查阅书籍案卷等，不能带出去，更不能誊抄一份。

圣书阁中积累了历年来所有的案卷和地方志，以及各种名家手笔，还有一些机密性文书，皇家史记等。书籍虽然多，一排排两人高的大书架子摆满了整个空间，却不见丝毫凌乱和一点灰尘。

冷夜宸直接找到有关律景王朝的相关案卷文书，翻看了一遍却没能找到任何有关五百年前的事，而且书架上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本书，可以参考的太少，但他依然不死心，终于在一本书中看见了冷月轩这三个字，以及寥寥几笔的描写。

冷凡，字月轩，貌潘安，喜对弈，膳布局。后因貌谋反失败，被手足举报，行斩首。

紧紧两行字，却已经说明了冷月轩的结局。

冷夜宸想到画卷中的男子，温和的笑，含情的目光，那样的人会谋反吗？

出了圣书阁，冷夜宸的心情反而沉重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小神棍身边呆久了，连带着原本坚信的东西也开始动摇，他总觉得这次的案子不会那么简单。

……如果因为冤枉被斩首，会不会成为怨灵？现在又来报仇，会不会太晚了？

想不通这些，冷夜宸揉了揉眉角。在皇宫拐弯的地方却差点被人撞到，迎面走过来的人脚步匆匆，呼吸急促，头发有些凌乱，低着头和他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很古怪的风，弥散着腐臭和血腥味。

回头望去，冷夜宸顿时愣住……走过去的男子，青衫背影，即使远远看着也能看出他身上的衣料很好，脚步虽然匆忙却不凌乱，应该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人。只是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无头的半透明影子，在那半透明的人影肩上，挂着一颗滴血的人头，双臂上拖着黑色的铁链子，不停得往男子的脖子上甩去。

冷夜宸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跟了过去。只是他刚走了两步，挂着的头颅突然转了过来，青黑色的眼眶怨毒地盯着他，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头皮忽然一麻，小神棍不是说他命格带煞，一般的鬼怪都怕他吗？还有那个黑晶石小吊坠，不是说戴在身上就看不见这些东西吗？

他确定这次绝对不是幻觉，也不是之前看见周玲那样，看起来还像个人，这次所见绝非人类！

虽然传说鬼都是夜间出来行走的，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不过夕阳斜红，将那白森森的头骨染成了橙红色，阴气森森的。

头颅只看了他一眼，但冷夜宸确信自己听见了他开口说话：“不要多管闲事！”

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像磨在人心上，刺刺拉拉的，很是难受。

即使内力醇厚，冷夜宸也觉得很不舒服。等他从抵抗中回过神，青衫男子和无头鬼头已经消失不见。冷夜宸微微皱眉，心里面总有些担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