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霍西城的安排下,去见程予良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就在两天后。
方亦可听从了他的话,并不会总想着这件事。
事实上,她一向乐观。
虽然被绑架期间受了许多的罪,但一旦事情成为过去,她便不会一直念念不忘。
只是,她怕及了那种自己无法掌握自己大脑的事。
所以她现在极度配合医生,想要尽快将那种致幻剂的药效从自己身体里驱逐出去。
霍西城见她如此淡定,倒放下了几分心思。
两天一晃而过,很快到了约好的这天,霍西城一大早便颇有些心烦气燥。
一会儿确定方亦可要穿的衣服,一会儿要确定她能出去多久,一会儿又要确定出行的安全问题……总之,他时站时坐的,搞得方亦可都有些发毛了。
“喂!你能不能好好坐在那里!哪里有那么多事需要你操心啊!把你平时的冷酷范儿拿出来!”方亦可靠在床头,瞥着他说道。
霍西城蓦地顿下想要再度站起来的身子,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
“咳!”他虚掩着唇,清了清嗓子,这才仿若无事的道,“出门总是需要检查一番的,平时这些事当然都是助理在做。不过今天他没来,我只能代劳了。你如果觉得吵得话,我去外面房间。”
方亦可连忙叫住他,哭笑不得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就是觉得你别太操心了,太累!这些事,差不多就行了。衣服随便穿哪一件,出去之后,如果累了,随时可以回来。至于安全问题……你带着那么多保镖,又不是摆设,不会出问题的。我又不是特别挑剔的人,这样就可以了。”
顿了下,她见霍西城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只好使出杀手锏。
“最重要的是,我想你坐在这里陪着我,一会儿出去后,也一直在我身边,这样的话,其他的怎么都可以吧!”
霍西城一怔。
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他的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泛起红,直到全部红透。
他的手牢牢握住她的,蓦地感觉心安无比。
方亦可窥到这一幕,有些想笑,可心里,又酸酸的。
她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反省了。
既然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中间也没有了误会,没有了强取豪夺与委屈求全,有的,只是想在一起的彼此的真心,那么,情话还是可以说一说的,小动作也是可以做一做的……免得这个男人到现在,听这种最低级的情话,都会偷偷的害羞,会不好意思。
不过,又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萌,很可爱。
方亦可伸展手指,与他五指相扣。
一个小动作而已,却似乎愈加亲密了,又仿佛离得更近了一步。
就这样,他们就在这种默默无言又和谐无比的气氛中,等到了出门的时间。
霍西城坚持要抱她下去,方亦可感觉很羞耻的拒绝了一次,却无果。
最终,还是被男人公主抱下去了。
她不由的庆幸自己这会还算瘦,不至于让他抱到一半,就出现体力不支的问题。
可同样的事,放在霍西城那里,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她实在太瘦太轻了啊!
抱着她,好象感觉不到重量似的,轻薄薄如同纸片!
心疼!
小心翼翼的将方亦可抱到车上,再轻而又轻的放下,霍西城把她当作瓷器一样对待,仿佛生怕稍稍用力,她就会破掉一样。
方亦可这次是真的哭笑不得了。
等到男人也上来坐到她旁边后,她才用力戳了戳他的手臂。
“怎么了?”霍西城不解的转头望着她。
方亦可软软的道,“你不要这样小心啦,其实我都好得差不多了,每天输的药越来越少,医生都说我好转了,你这副不敢碰我的样子,简直害我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呢!”
霍西城沉了沉脸,“不许胡说!”
方亦可觑了他一眼,也知道他正在这事上敏感,偏自己还说到这个,忙挽救道,“好啦,总而言之呢, 是你的态度很有问题嘛!”
霍西城抚了抚额角,降下与司机的隔板,这才附在她耳边道,“别担心,不会总是这样的,等你身体好了,我绝对会狠狠的,用力的碰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被他的气息吹拂在耳廓里,方亦可蓦地打了个激灵。
她猛的推开他,脸红红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你你你……说什么呐!我的病还没好呢,太过份了!”
霍西城掩下眼里的逗弄,摊手道,“嫌我不碰的也是你,说等你病好了再碰,又被你说过份……你还真是会为难人啊!”
方亦可语塞。
什么跟什么嘛!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到了他嘴里,随便开车的人反倒变成她了?
简直不可理喻!
哼!
她傲娇的别过头去看向窗外,不肯再理他。
霍西城微微一笑,正好光明正大的欣赏她的侧脸。
车子加快速度汇入路上的车流里,一路向前开去。
没用太长时间,他们就抵达了程予良所在的看守所。
这种地方,不好用抱的,霍西城很快亲力亲为的取出后备厢里的轮椅,然后将方亦可抱坐上去。
而看守所这边,早有人迎了出来。
霍西城为方亦可介绍了几句,便由着那位所长,将他们引进了看守所的会客室。
说是会客厅,其实挺简单的,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房间也不大,按照流程来说,是要有警察陪同见面的,不过霍西城知道方亦可肯定有话跟程予良讲,便特意跟所长打了个招呼,房间里只留了他和方亦可两人等待着。
不多时,程予良被被看管带了过来。
他似乎是提前整理过,形容并不显得狼狈,只是瘦削了许多,脸上的颧骨都突出了。
看管离开前,并没有为他打开手铐的意思。
因为考虑到他们不在场,安全起见。
霍西城也没有进一步要求,事实上,程予良带着手铐,他看着更顺眼。
方亦可犹豫了片刻,便也没有提这件事。
坐在轮椅上,她看着程予良。
对方见到她,浮现出激动的模样,似乎是想过来,但在看到她坐的轮椅时,眼中却又滑过复杂的情绪。
最终,也只是沉重而缓慢的走了过来。
程予良的嘴唇嚅动着,“你的腿……”
方亦可随着他的话看向自己的腿,这才恍然他大抵是误会了,“我的腿没有事,不过是因为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能久站,这才坐了轮椅。”
闻言,程予良明显松了口气。
方亦可身边的霍西城看到他的表情,冷冷的扯了下唇角。所以说,腿没有出问题,只是身体虚弱,就不算什么,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愧疚心了?
这种愧疚还真是虚伪的令人作呕!
方亦可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有些讽刺罢了。
她淡淡的道,“坐吧,你站着不方便说话。你说想见我,是有话跟我说吧?”
程予良用力点点头。
他当然有话要说,很多。
譬如他早就后悔了,不该那样对她,这些天,他一直饱受着良知的煎熬,他想跟她正式的说一声抱歉,他不奢望能够被原谅,但至少,给他一次说对不起的机会!
又譬如,他想告诉她,虽然他不是她的父亲,但做她父亲的那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很美好。除了对不起,他还想对她说一声谢谢!尽管这轻薄的两个字根本无法道尽他的心情。
还譬如,他想恳求她一件事……关于怀慕……他无比悔恨当初没有相信她的话,以至于,走到了这一步。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奢求了,只希望她别把他和妻子的错误牵扯到怀慕的身上,依旧能够让他好好在国外治病,恢复健康!
再譬如他想亲口告诉她,他并不是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那另有其人,希望她可以小心,不要再被对方伤害!
……
太多太多的话,都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反复考虑,反复思量的事。
可就是因为太多了,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良久,程予良才吭吭哧哧的说,“我,我们,对不起你……”
方亦可也没有想到,他闷了这么久,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对不起……么……
可是太多事,不是说对不起就可以的。
连小孩子都是一样。
洒了水,要马上拿拖把去擦,摔了碗或杯子,要立刻拿扫把来扫走……
及时的做了补救,或许勉强可以被原谅。
小孩子都是如何,更遑论大人。
仅仅一句对不起,真的是太过苍白无力。
方亦可默默的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那段日子,每天最怕最惊恐的就是吃药的时间,每天把药藏在嘴里,等他们离开再吐掉,成了最紧张的时刻……
那种种的事情,令她无法做到轻易原谅对方。
所以,哪怕对方的态度,此时此刻确实很诚恳,她也只是轻声问道,“你只是要说这句话吗?”
程予良一怔,回过神来,立刻死命的摇头,“不不不,我只是,就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我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可是想到之前那些事,又觉得说不出口。是我们对不起你,可这对不起,也就只能说说而已,我已经没有办法做任何挽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