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川因为公司要开会,所以提前打电话,说是要晚些回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已经联系上了万翰文。
据他说,万翰文并不知道二婚的妻子在家暴他的儿子,听完转述,他非常震惊,也非常愤怒,所以,原本正在美国谈生意的他准备马上坐飞机回来。
方亦可拿着电话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
什么都不知道,当得哪门子父亲?
当然,她只是腹诽一番,不会在孩子面前表现出分毫。
甚至对洛青川,她都是一副欣慰的模样,表示小熊爸爸原来这么重视他,真是太好了!
……才怪!
方亦可给两只小家伙洗完澡,把他们放到床上时,不由的抚了抚小熊已经显长的头发。
他没有抗拒,但也依旧没反应。
方亦可有些忧虑,如果小熊爸爸还是象现在这样,长时间不在家,再将小熊交给保姆或是其他什么人的话,这孩子的病,只怕很难好。
毕竟,大部分心理疾病需要的就是家人长时间耐心的陪伴。
不过这些,都要等小熊爸爸回来之后再看了。
“好了!我们来讲睡前故事,讲完就乖乖睡觉!”将两个小家伙塞进被窝里,方亦可靠在床头,闭上眼睛,信心拈来的开始讲,“从前,有一只小狐狸,有一天,它的妈妈对它说,孩子,你长大了,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啦!小狐狸虽然有些害怕,但它还是听从了妈妈的话,认真的点点头,就这样,小狐狸离开了家……”
随着两个孩子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过他们睡的并不安稳,时不时的,嘟嘟会发出一声呜咽的叫声,而小熊,则是急促的喘息。
每到这时,方亦可就轻轻的拍拍他们,直到两人再次睡熟。
约摸十点多钟的时候,她觉得两人应该不会再醒了,这才悄悄的离开了房间,下楼来到客厅。
此时,洛青川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正在和一个男人低声说着话。
对方跟他差不多的年纪,戴着无框眼镜,气质非常的文雅。
方亦可一看到他,就有种熟悉感,再一想,这简直就是小熊的放大版嘛!
在她停下怔忡的时候,洛青川看到了她,他立刻停下谈话,起身向她走过来,“累了吧,过来坐!”
说着,他伸手将她颊边的头发向后理了理。
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方亦可不自在的侧了侧身子,索性离开原地,直接走向沙发,“其实不累的,孩子们都很乖。”对上小熊爸爸不动声色打量的眼神,她扯了扯唇角,“这位是……”
洛青川见她看向自己,被躲避的失落心情稍稍有所回复,他微笑道,“这位就是万翰文万先生,予程的父亲。这位是方亦可,嘟嘟的妈妈。”
他这个介绍颇有些私心在里面。
他家里养了个孩子小名叫嘟嘟,是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事,虽然没有明示孩子的身份,但谁都认为那是他的私生子。
而此时,挑明方亦可是嘟嘟的妈妈,他与她的关系自然也就成了不言自明的事。
万翰文了然的颌首道,“方小姐,你好。今天的事多亏有你在,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方亦可完全没注意到洛青川的心思,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熊的事上。
闻言连忙摇头,“只是碰巧罢了,关于小熊……我是说予程,我有些事想跟您聊聊。”
万翰文颇有些意外,他本想先上去看看孩子,但此时只能按捺下,“当然。”
“别站着了,大家坐下说吧。”洛青川插了一句。
三人重新落座,方亦可看向对面的万翰文,“万先生,事关孩子,我就开门见山了。予程他不仅仅是遭受了家庭暴力,我初步怀疑,他患有自闭症。所以我希望您能尽快抽时间带他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来确诊病情。”
万翰文第一次听说这事,震惊的瞪大眼睛,脸上的神情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洛青川也略有意外,他以为那孩子就只是沉默寡言而已……见当事人震惊的开不了口,他便问道,“有这么严重吗?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只是因为被暴力对待,所以才格外的沉闷?”
他问出了万翰文心里所想。
方亦可却很快否定了这种说法,“不是这样的。创伤后遗症和自闭症的区别还是很大的,简单的说,创伤后遗症是后天形成的,而自闭症则是先天脑部发育障碍,通常来说在孩子三岁左右就会表现出来。最明显的就是他的社交障碍和语言障碍……”
试图用最通俗的语言向在场的两人解释了自闭症,她继续道,“通过我今天的观察发现,予程对外界的反应很小,对外界的呼唤只是偶尔能留意到,他的注意力也很难集中,最严重的是他的语言障碍,整件事情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过一个字。”
随着她的叙说,万翰文已经渐渐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的眸光一点点黯淡下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片灰暗的气息。
直到她说完,他才艰涩的剖白,“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自从他爷爷和妈妈相继去世,我就觉得难以面对他,所以再婚之后,我就忙于工作,很少回来。但我以为他会被照顾的很好……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他很自责,很懊恼,也非常悔恨。
方亦可却丝毫不觉得同情,她肃然道,“您的确不称职。予程会得病不是您的错,但如果他因为遭受虐待而使病情加重,那一定是您的责任。所以我希望你现在无论在做多么重要的事,或是自己心理有多痛苦,都能够尽快的放下,全心全意的去帮助您的孩子。他非常需要您!”稍顿,她略放松的道,“如果可以,我建议您,最好也能跟心理医生聊一聊。”
“我?”万翰文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方亦可敏感的捕捉到,无奈的点点头,“恕我直言,就您刚才所说,你这一直以来的行为,正是创伤后遗症的表现。您不用担心,这种心理问题很多人在遭遇到亲人去世之后都会遇到,并不是多严重,只要定期看看心理医生,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克服。”
“我之所以这样建议,是因为您还有予程需要照料,您的言行举止都有可能影响到他,为了他,您应该保持最佳的精神状态,这样才会对他起到一个更好的示范作用。”
方亦可尽量委婉的措辞,不去挑动万翰文那根敏感的神经。
现在很多人是这样。
听到自己心理有问题,最先有的想法不是如何去治疗,而是坚定的否认。
须不知这本身就是一种病态的表现。
讳病忌医不会令人的心理疾病痊愈,相反,如果刻意忽视,在更多更严重的压力下,很可能使问题恶化!
哪怕为了万予程,方亦可也不希望他的父亲会出现这种状况。
或许是她的态度足够真诚,万翰文在听过她的解释后,略显窘迫的点了点头,“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因为之前一直没有关注过这方面,所以骤然听说之后,心理上有些不能接受。”
方亦可理解的道,“我明白,您不用道歉,这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关于予程的事,还希望您能认真考虑,尽快作出决定。另外,请务必不要再把他放在那种不正常的环境之中了。否则,我担心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万翰文沉默了片刻,才道,“这种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一次就足够让他痛一辈子,他不会跌倒在同样的地方!
至此,方亦可才松了口气。
洛青川见他们的谈话告于段落了,便道,“翰文,你今天就不要带予程回去了,让他好好睡一觉,明早再来接他吧!”
“……也好。”轻道了两个字,万翰文起身向他们告辞。
两人送他离开后,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方亦可轻叹了口气。
“别想太多了,事情暴发出来,其实是好事,否则翰文还不知道情况,任那个女人虐待他儿子!”洛青川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火热的温度令她很有些不知所措。
方亦可咬了下唇,终于按捺不住的重新站起身,仓促向餐厅走去,“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一杯吧!”
洛青川缓缓收回手,勉强笑道,“不了。”
攥起手,握成拳。
“不早了,喝过水,去睡吧。”
方亦可在餐厅应了一声,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而当她慢吞吞的喝完半杯水,离开餐厅准备回房间时,发现他人已经不在客厅了。
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安。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方亦可辗转了很久才睡去。
她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脸孔模糊不清的男人用力拽住她的手,口口声声说着,“走!跟我回家!”
“不要!你是谁?!放开我!”
她好象在身嘶力竭的吼着挣脱着,却敌不过那男人的力气,身体被生拉硬拽的往前走着。
似乎是走到了一处悬崖边。
她惊恐的害怕男人要把她推下去,然后,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熟悉的俊美脸孔阴森森的笑着,“你逃不开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