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转瞬即过，连澄碧抱着云霓裳出门。

“叔叔，你要去子路城么？”王船山站在连澄碧门前，看样子是站了许久。“你能带上我一起去么？”

“只要你的家人同意，带你去子路城当然可以。”

无论是那两碗肉粥也好，也无论是昨天晚上王船山那几句话也好，王船山提出请求，连澄碧总是不能拒绝的。

两碗肉粥的确不算什么，不好喝，太油腻，也不值钱，但这更多的是一种态度问题。

连澄碧欣赏这种态度。

“我爷爷已经同意了。”王船山说，今天的王船山手执竹笛，默默望着远方的大黄牛怔怔出神。

“带他去吧，我看的出来，船山不属于我们这个小村子，村子太小了，不适合他。”一个老者走上前来说，“年轻人，我看的出来你是修行者，船山的性子跟着你，要比留在这个村子里默默无闻度过一生要好的多。”

“那谁给你养老。”连澄碧问，老人是最可悲的，他们没有劳动力，失去了子女后辈的赡养，活的会很艰难，老人是最可敬的，为了后辈子孙，他们可以放弃一切。

“都是一个村子里活到现在的，有点事大家都会来帮忙，有没有船山一个样。在说了，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如果还养不活自己，那我还真的很可耻呢。”

老者同样洒然，为了王船山，他已经懒的去计较他的未来。

“好。”连澄碧抱着云霓裳，“跟我走，我带你去子路城，我让你看看你想看到的，让你知道，你昨天说的话是多么狂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起来简单，但即便是一代至尊，也做不到啊……惟有圣人，威凌八荒，镇压九方，才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能继承往圣思想的当然只有圣人，不是圣人当然没办法让别人接受他的主张。”王船山倒是觉得很正常，他说，“所以，我要先成为一代圣人，在去做到我想要做的事情。”

连澄碧差点笑出声来，成为圣人？古往今来无数人杰，这方天地有无穷修行者，高手如云，强者似海，有许多人七八岁时候就有练体三四重修为，有的妖孽天才十岁就凝聚出真元，但没人敢说自己一定能够修成圣人。

世间九大天门无数弟子不敢，九大掌教至尊不敢，无数种族古老的守护者不敢，根本没人敢肯定的说出这句话！

该说无知者无畏也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连澄碧带着王船上走出了这个小村落，踏上了前往子路城的旅途。

“几百里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很遥远，你要跟上啊。”连澄碧说。

王船山重重点头。

三天后。

古老的子路城凌晨大开城门，连澄碧走了三天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他抱着云霓裳大步朝子路城走去，王船山毕竟还小，虽然每天连澄碧都抽出时间让他休息，自己顺便努力弥补自身，尽早恢复修为，吃喝不愁……连澄碧自然懂得在野外打上野味烤熟的方法，没调味料的肉是不怎么好吃，但王船山这辈子都没放开肚皮好好的吃上一顿肉。

凡人间流传着一句名言，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意思是说长身体的小孩子吃的很多，让父母都几乎承受不住，不堪重负。王船山现在还小，没到半大小子的程度，但他放开肚皮依旧吃了不少肉。

连澄碧打了一只鹿，他自己只是吃一条腿意思下，鹿由于经常奔跑所以腿部肌肉结实紧密，鹿腿部的肉也是最好吃的，筋道，有嚼头。

但另外三条腿则被展示着无与伦比胃口的王船山给通通咽下肚子，甚至吃了不少腹部柔嫩细腻充满脂肪的脯肉。

连澄碧都有些目瞪口呆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哪个小孩子能吃这么多东西，这么多的肉，就是填饱两个成年人的肚子都足够了的。

不过就算吃这么多，王船山也差点支撑不住，还好，他已经到了子路城。

子路城城墙辽阔，高大，有守卫身穿漆黑皮甲，手执大刀站在门前。

王船山向连澄碧解释，炫耀见识。

“听说子路城士兵们身上穿的不是真正的皮甲，而是纸甲，用纸几晒几蒸，经过九九八十一次太阳暴晒，最终坚硬如皮，刀剑不能伤。”

“子路城每天凌晨大开城门，夜晚闭市，在道德天朝并没有宵禁的规定，所以市场很庞大，很多时候晚市刚刚散了，早市就开了。”

“子路城非常繁华，这是一座真正的君子之城，遵从古圣贤教导，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有君子之风，个个有好生之德！”

王船山言语中满是对这座道德天朝主城的赞美。

连澄碧哑然，不过他自然不会打破这个少年的幻想，还是小孩子，少年在成长，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只要是人就有好恶，是人就有私心。君子什么的，可以偶尔为之，人前为之，却不可能长久遵守。

刚刚进了子路城，连澄碧就感觉到了，子路城的确不愧是道德天朝的主城，不愧是传承至圣先师孔仲尼思想最深刻的地方。

虽然只是早晨，却早有商家开门做生意。

连澄碧清楚听到旁边有小民争辩，为了一卷布帛而争论不休，一开始连澄碧还准备调笑王船山几句，仔细听了他们的话才发现，这里不愧是子路的君子之城。

那是一个买布的和卖布的在争辩，买布的看布合适，于是问多少钱，卖布的答道：“这布是我自己做的，也没花多少工夫，就卖你三十个铜板好了。”

买布的皱眉，“你这布质量很好，我看至少值四十个铜板，你怎么能卖区区三十个铜板呢，你说的出这个价格，我还不好意思用这价格来买。”

卖布的眉头同样一皱，“你买布，我卖布，我说多少价钱就多少价钱，我这布原来是准备卖四十个铜板的，但来到市场后才觉得太贵，于是就给你打了个八折，顺手抹了零头罢了。你要是愿意要我这布是看的起我，三十个铜板尽管拿走。”

买布的嘿嘿一笑，他拿起那卷布，丢了四十个铜板给那卖布的转身就跑。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不能占了你的便宜！”

卖布的大急，“你不能占了我的便宜，却让我占了你的便宜，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说罢，卖布的也不将布摊交给别人看管，立刻拿起十个铜板追了上去，看样子是一定要将这十个铜板还给那个买布的。

连澄碧觉得这世间之事，真的能称一个奇字。除了道德天朝这种地方，恐怕整个东神州，甚至遥远海外的其他三大州都没有这种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