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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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南面的明军开始变换阵形从攻击转入防御时,许平评价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探马报告北方的明军正在向这里接近,对此许平做出了和刚才吉星辉一样的决定,指着前方的明军说道:“先击溃这支,然后再掉头迎战。”

指挥权还是交在刘翼宣手中,许平让他进行牵制作战,不让明军得以迅速脱离,而他本人要去东面看一看神射营是怎么回事,带着随卫离开大道时许平对参谋说道:“如果天上没有这些家伙,说不定我还会谨慎些,但我现在敢肯定北面的明军能立刻知道他们南面的友军退兵了,我猜这会让他们犹豫一下吧,哪怕是一刻也很好。”

一开始许平认为神射营只落后在自己亲领背后几里,会迅速追上狙击营的尾巴形成连绵的纵队,但他们走错了路,后来还遇到了一片池塘不得不绕过去,结果就偏离了预定的行军路线,这并没有耽搁他们很久,但还是导致两个营之间的失去了一段联系。而且为了追赶时间,神射营也不得不把部队分开,两个步兵翼各自寻找可以供大军通行的道路前进,还有两门拉炮的马车陷在稻田里很久才被拖出来。

许平横向从神射营的纵队前跑过,向每一个遇到的领队军官直接下达命令,把新的目标指给他们,随机各队纷纷调整方向,开始攻击前进。给最前的部队下达完命令后,许平又跑向后队,他的参谋们也四散开,帮助他协同全军。

在吉星辉的头顶上,配属在这里的空军旗手还在疯狂地挥舞着旗语,一个多时辰来旗手都没有休息过始终以最快地速度传递着多如牛毛的消息,现在一个个已经累得双臂都快抬不起来了。但从来形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急,新赶到的顺军后援已经逼近到明军的近前,数千顺军已经展成攻击扇面,两军距离最近的分队已经发生接火。

“他们当我不知道吗?”吉星辉恼怒地把一个上来汇报空军旗语的参谋赶开,在他看来现在已经不需要空军的情报了,到处都响起了遇敌的警报,最近的顺军后援已经出现他的肉眼范围内。

从山坡上冲下来发起反击的顺军拖慢了明军后退的脚步,开始后退的炮兵被自己背后的步兵挤住,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布置,不过吉星辉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在重重压力下进行敌前撤退是所有战术机动中难度最高的一种,就在吉星辉努力调整着部队时,又有枪炮声从更南面传来。吉星辉喉咙里的干渴感变得更重了,这条大道是几千官兵进行且战且退作战的主通道,如果战斗发生在大道上就会让战局变得更加险恶难测。

吉星辉忍不住又抬头向气球望去,指望空军能告诉他肉眼看不到的南方战斗到底有多激烈,但空军却在报另外一处的警,于是吉星辉下令参谋们让他们主动询问。就在参谋向气球打旗语的时候,在东北方不远处,又是一批顺军从丘陵后跃出,向明军开来。

虽然知道这支顺军正在开来,但是吉星辉本指望他们在最后关头转向去增援山包,但显然这支顺军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投入战场和距离他们最近的明军开始交火——而这支军队是吉星辉打算用来进行交替撤退时的第二波掩护部队。

随着各路本计划用来交替掩护的明军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与正前的敌军进行战斗后,吉星辉发现他无法继续且战且退了,战斗把明军各单位都钉在了他们目前的位置上。

冷汗从吉星辉的额头上滑落,目前看起来对军队最好的办法是收缩成环形防御,从北面和东面夹击明军的顺军大概有四、五千人,和吉星辉所辖的部队兵力相当,坚定地防御可以与顺军相持一段不至于落败。气球刚才说还有顺军还有一个翼向着东南方迂回,吉星辉觉得他们很有可能会完成对自己侧后迂回,不过他们无疑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明军可以形成一个防御圈,而且吉星辉手中还有师直属的骑兵,使用的当的话也可以干扰顺军的迂回,至少可以迟滞顺军的速度;或是用来反击顺军的进攻,保证步兵能够完成防御圈的阵形调整。

这样就算被迂回,也可以坚持下去,等待诚实师最后一个团来解围(吉星辉已经知道四十一团的反击被顺军第十六步兵翼击败),或是北面的军直属部队南下夹击,为吉星辉打通向北的道路。

不过吉星辉不确定南、北两面的解围行动什么时候能够展开,也不确定他们一定能够获得成功,已经击败第四十一团主力的顺军西方部队如果不追求歼灭的话或许不会勇猛追击,吉星辉意识到他们很可能会掉头东进,协助顺军巩固包围圈。

而且吉星辉还想到其他官兵都可以投降,许平对俘虏一直不错,但只有他这个指挥官不能投降,许平对北方同盟恨之入骨,当初他们在陕西、山西祸害百姓的同时对顺军军属也一向是有杀错、没放过的。吉星辉身边的亲信子弟军官也都有类似的顾虑,这些参加过北方同盟的人不敢奢望许平会善待他们。

黄乃明身边的新军军官对逃跑已经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反正从杨致远死后他们在许平面前逃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至于吉星辉更没有这样的心理压力,他和王启年还要加上在北方同盟那里的逃跑次数,更何况两个人都还投降过许平。

在亲信军官焦急的眼神中,吉星辉没有选择目前看起来对军队最好的办法:“步兵坚守!”吉星辉下令道,接着又说道:“骑兵跟本将突围!”

成百上千的骑兵呼喝着冲下拥挤不堪的大道,奔腾在漆黑的大地上,吉星辉的随卫们熟练地把旗帜统统抛下以减小目标,骑术高超的军官们一面纵马疾驰,一面伸手把肩上的军衔、头上的军官帽以及一切其他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的标志通通扯下抛掉。

骑兵滚滚地从明军步兵的纵队身后跑过,他们发出的巨大声响让不少仍在酣战的士兵都忘记了射击,茫然地回过头张望——那些代表着权威的旗帜被毫无怜惜地掷于地面,被无数只马蹄深深地踏入土中。面前从未见过的异景让明军士兵们变得更加茫然,很多人一下子都忘记了身前的敌人,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些骑兵扬起的弥天烟尘,目送着他们绝尘而去。

“懦夫!”第四十二团的团长破口大骂起来,把成堆脏话向着这队骑兵的背影喷去,刚才他坚决反对后退重振阵形,还用“狭路相逢勇者胜”来恳求吉星辉继续攻击,说到动情的时候还表示志愿领头发起白刃冲锋,博取在顺军后援杀到前攻下山包的一线机会。但最后还是被吉星辉否决了,明军开始后退后没有多久就被顺军的追击钉住动弹不得,团长刚跳下马亲自去前线观察敌情,一回头就只剩下副师长的背影了。

“还一天到晚和老子吹什么在救火营呆过!”之前相处的时候吉星辉总是给这些军官介绍自己的辉煌历史,他本人的故事可以从黄石的复州之战讲起——那时吉星辉还是个和黄将军一起吃糠咽菜的小兵,为了账面上的一亩地、一头牛而奋勇作战,积功而至把总、千总,那时他最美妙的梦想里也绝不会出现崇祯三年后真实拥有的娇妻美眷和良田大院;吉星辉说得很风趣,故事本身又是那么的慷慨激昂,诚实师的军官们都听的如痴如醉:“救火营就出你这种懦夫吗?”

又痛骂了几声后,团长回忆着军校的所学,大声命令道:“全军结成防御圈,炮兵别退了,都他娘的给老子放下来,还击!”

不过这个勇敢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完全的执行,在骑兵部队离开战场后,一个突然反应过来的炮兵突然跳起身,抽刀砍断了一匹军马身后拉着炮车的绳索,接着就纵身跳上那匹连马鞍都不曾装备的军马,把刀当成马鞭狠抽一记。这个今天曾经冒着顺军火炮血战在第一线、也曾不顾追击而来顺军的铅弹保护大炮的炮手,双手紧抱着马脖,追赶着骑兵部队的背影而去。

在这个榜样的带领下,其他炮兵也争先恐后地抢夺起了军马,大炮纷纷被推到在地上,不管会不会骑马,不顾是不是能驾驭没有马鞍和缰绳的坐骑,炮兵们纷纷离开了自己的武器。接着又有一些步兵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不少因为骑兵闹出的动静而回头张望的士兵再也没有回过头去,而是向后跑离纵队,冲到旷野里向南发足急奔。

看到明军队形散乱,顺军开始大踏步的前进,进入近距离开始交火,两次齐射后一些顺军见面前的敌人队形溃散,就换上刺刀发起冲锋。

明军的纵队被冲过来的顺军说分割,很快就被斩成几段,这时他们背后又响起了嘹亮的呐喊声,是顺军第一骑兵翼的二百多骑兵,他们刚才看到大批阵形严整的明军所以躲得远远的,发现明军开始陷入混乱后,他们的队长刘冉就带队冲过来,面前到处都是散乱狂奔的疏散敌兵。

“早降!”

“早降!”

“早降个屁!”第四十二团的团长仍在苦苦支撑,虽然他已经失去了对大部分部下的控制、队伍被切成几段仍能指挥的只剩下身边的这一批人,但他仍对四面八方的劝降声不屑一顾。团长面冲东方用手铳向着对面的顺军队列连连开火,四十二团的参谋们都已经拔出手铳或是配剑,他们在迎面而来的步枪弹雨中死伤惨重,团长一边给手铳上膛一边愤怒地骂道:“今天老子要还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把吉老贼告上军法庭!”

……

吉星辉领着骑兵绕过自己的步兵纵队后,又重新踏上官道继续沿着来路狂奔,从耳后传来的杀喊声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当吉星辉把枪炮声抛于数里外之后,绕过面前的小丘陵,赫然一片身着黑衣的军队出现在他眼前。吉星辉毫不犹豫地一夹马腹,想也不想地又一次疾驰下大道,风驰电掣般地冲入面前的水田。

这是神射营另外的一个步兵翼,他们刚刚走上大道就猛然见到明军骑兵从大道上冲出,大吃一惊之余,顺军的军官就下令做好接战准备。前排的顺军立刻蹲跪在地面,把刺刀斜指向天,而他们背后的同伴则挺身而立,站稳脚步后把扛在肩头的步枪放下。

在最初领头的几个明军骑兵从眼前掠过后,顺军官兵就听到无数的马蹄声如疾风骤雨而来,地面好像都因此而颤抖。意识到与敌军大队骑兵突然遭遇的顺军军官火速发出警报,南面是大批奉许平命令迂回的神射营士兵,军官们喝令立刻止步,最左翼的队开始向北方旋转。

几乎在这个队完成旋转的同时,后续的明军骑兵就从遮挡住视线的丘陵后冲出,对面的严阵以待的顺军同时开始了第一次齐射。射击完毕后这队顺军士兵开始装填弹药,他们面前的敌人并没有冲上来作战,而是跟着前人的脚步跑下官道从顺军的侧面掠过。

说时迟、那时快,吉星辉现在已经跑过顺军这个步兵翼的一大半,他双手紧握马缰,弓着腰伏在马背上,侧面是站在大道上整整齐齐的顺军纵队……不,还不是很整齐,有些顺军还在向大道上走还没有与他们的友邻平行。就像是检阅军队一般,吉星辉从这些顺军士兵面前匆匆而过,他用余光看到越来越多的前排顺军正把步枪从肩头取下,向着自己这个方向放平。

排枪声从身侧响起,不过应声落马的人都在吉星辉身后很远,此时他已经冲到了顺军纵队的尽头,他纵马一跃冲上了田埂,小心地操纵着坐骑绕过一条横在眼前的水渠。顺军的纵队已经被甩在身后了,又向前跑了一段后,吉星辉的坐骑再次踏上了坚实的路面,背后的枪声再一次被渐渐抛于脑后——眼前不会有更多的顺军迂回部队了。

紧紧跟在吉星辉身后的骑兵,除了一些运气特别不好的,大多都冲出了水田。但更多骑兵冲下路面后,他们就没有前面的同伴那么幸运了。

侧面的顺军在官道上向着明军骑兵一排、一排地放枪,越来越多的人落马,受伤的战马在地上翻滚着垂死挣扎,还有慌不择路的战马一脚踏入水坑泥足深陷。

在顺军纵队的中段,一个首次上战场的顺军新兵紧握着他的步枪,神情严肃地站在前排老兵的身后,顺军各营的新兵都是像他这样站在纵队最后的,这个新兵两侧的同伴一个个也和他一样面带紧张,把武器死死地攥在手里。

不过眼前的战斗让他们目瞪口呆,敌军在纵队前被打得人仰马翻,但这个新兵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敌骑抽出他们的马刀,也没有看到前排的老兵蹲下用刺刀备战——这明明是训练时提到过的,但此时那些最经验丰富所以能战前排的老兵们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敌人却没有做出任何防备动作而是一轮接一轮地射击。

而且前排的老兵们显得一点儿也不紧张,有的人甚至还开始面露微笑,站在这个士兵前面的一个军官突然回头望向这些新兵,伸手招呼道:“来,你们来开两枪吧。”

这个顺军新兵和最后一排的同伴们绷着脸走到前排,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他们纷纷举起枪,闭上一只眼向着前方瞄准,成排的火枪密集如林,无数杆黑洞洞的枪口笔直地指向那些挣扎前进明军骑兵。

“开火!”

这个顺军士兵开了第一枪,然后一丝不苟地给枪换弹、装填,军官也没有催促的意思,等他们大多完成后才又一次叫道:

“开火!”

……

硝烟散去,落马但没有受重伤的明军骑兵纷纷举手投降。

看着遍地的垂死战马,神射营中的老兵们都是笑逐颜开:“又有烤肉吃了。”

“继续前进!”军官大声命令道:“向左转!”

士兵们整齐地转向,重新面朝南方。

“打仗就是这个样的吗?”新兵脸上又是兴奋又略有迷惑。

“我第一次上阵的时候,可不是这般简单。”他身旁的老兵笑道:“不过有一点是没错的,我们是长生军,无论是塞外的胡马还是朝廷的爪牙,在我们面前总是望风而逃。嗯,不光是在大将军手下是这样,从大将军师尊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鼓声响起,顺军迈步前进,不少新兵还沉浸在第一次对着真实敌人开火的兴奋中,刚才明军骑兵完全没有表现出抵抗的欲望,开始一群人盲目地跟着前头的人突围,大批地被打倒在顺军的阵前;后来一些人尝试从另外一侧绕,也被顺军如同打靶一样地击倒;还有一些零星的明军骑兵散乱地逃向西方,刚才这里的顺军已经和第十六步兵翼取得联系,那些骑兵没有向西跑多久就遇到了狙击营的小分队。

“这帮家伙,在山西、塞外就是这样了,”一个陕西籍的顺军士兵笑着说道,他是李自成在西安建国后才加入顺军的,跟着许平东征、南下,然后北返:“当初大同一战比这还壮观,几万北虏的骑兵从我们身边往外逃,大将军下令留出两个缺口让他们跑,在这几个看着是缺口的地方,是我们好几个纵队……北虏的骑兵在中间跑,我们就在两边用枪拼命地打,那次我真是打得手软啊,到最后手臂酸得都快举不起枪了。”

……

太阳刚刚越过头顶,许平已经换了第三匹战马,南明第十四镇已经不再具有什么威胁:它的四十一团被重创,残部被逐出战场;第四十二团全军覆灭,团长重伤被俘,许平下令好好给他治疗,务必要抢救过来(许平听被俘虏的参谋说:他们的团长中弹前大骂吉星辉不止,扬言要回去告他临阵脱逃,让他被明正典刑。);十四镇的直属战斗单位被悉数击溃,吉星辉连师部都没回就逃往浙江;总兵官赵宁正带着仅存的一团兵力向南撤退,之前他两次转移师部都因为狙击营的压力而不得不放弃。

击溃南面的大批明军后,许平当着众人的面对来谢罪的刘翼宣说:如果他每次抗命都能帮自己创造这样的战机、取得这样的战果,那么他每次都会得到原谅。

在北方,王启年显然没有预料到南面友军会如此迅速地崩溃,直到吉星辉临阵脱逃前他还在急匆匆地赶来试图夹击顺军。等发现友军已经崩溃后王启年已经离顺军阵地很近了,他虽然立刻试图撤退,但马上被刘宗敏的骑兵黏住,没撤出几里地就被顺军步兵追上。等发现自己有被从两翼迂回的危险后,王启年做出了和吉星辉一样的选择——弃军潜逃,第七军的直属战斗部队和拼凑出来的机动兵力在丧失指挥后被打得一败涂地。在刘宗敏的急追之下,李军长也不得不抛弃了他的指挥部(王启年也没有返回第七军军部而是带直属骑兵自行突围,当时李军长手里剩下的除了厨子和仓储保管员就是军医、兽医之流。),他甚至没有带军部向北去和公仆师汇合的机会,只好慌不择路地逃向西方。

刘宗敏派给许平的报告里虽然没有细说,但是称从第七军军部那里缴获到的物资极为可观,李军长逃走前甚至没有下令烧毁辎重。

“项王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汉王则养其全锋,一战而定。”虽然形势看上去一片大好,可许平的脑海里却总是在盘旋着这句话,对面的明军从上倒下都是一支毫无实战经验的新兵新官,按照常理来说这本该是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许平敢说如果自己建立一个完全没有老兵,由纯新兵、甚至是新军官组成的营头的话,那肯定是完全没有战斗力的。但明军的表现完全不同,比如诚实师仅存的四十团,在面对神射营一个翼进攻时就不显得多么处于下风,而面对神射营主力进攻时也能做到且战且退。

每一次战斗,顺军的老兵都会有所损耗,损耗的都是许平多少年来从四方搜集、一点点锻炼出来的精锐,许平知道自己的军力已经处于巅峰状态,从安庆大战以来,虽然兵力在人数上增加,但顶多也就是刚刚能弥补精锐老兵的损失而已。但明军有着巨大的成长潜力,就好比在淳化的宪法师,这几个月打下来,虽然从人数上看它损失不小,但经过这长期战斗洗礼的宪法师官兵让许平已经极其头疼,顺军要想强行歼灭这个师已经不可能不大伤元气。

一群明军士兵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大道上,这突发事件打断了许平的思路,看了一眼对方的人数和队伍的阵形后,许平拔出佩剑就冲了上去,他的随卫大声呐喊着,人人在空中挥舞着雪亮的刀剑向明军冲过去。

见到这一片亮晃晃的刀光后,明军发一声喊就四散逃开,许平也不追击,把刀插回鞘中继续前进。现在战场还很乱,明军被打散的部队正四处游荡,寻找着脱离战场的机会。许平这一路上已经遇到好几股这样的明军散兵,每次他都用类似的手段把对方吓跑,然后继续自己的行程。这些明军散兵的威胁并不大,其中大部分连武器都抛掉了,许平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抓捕这些溃兵的工作就留给战场清剿队去做吧。

在这往复的奔波中,许平很多参谋都累趴下了,一天没有来得及吃饭。所以许平让这些随卫休息一下、抓紧时间吃点东西,现在他身边只剩下十几个卫士,不过他本人不愿意休息,他觉得自己每一个命令都会决定许多顺军将士的命运,犯一个错就会导致很多部下送命,所以许平还是越靠近一线越能安心——战场已经拉得很开,没有气球的许平认为自己犯错的可能性在继续增大。

刚刚接到神射营的报告,南明总兵官赵宁还在企图抵抗,似乎还没有放弃在战场附近收拢散兵的打算,而神射营只能以一个半翼左右的兵力驱逐它,剩下的兵力目前仍在清剿明军的溃兵,保护辎重运输。

明军的这个意图很讨厌,导致许平无法立刻把这个营调向北方,不过他也从中看出一个机会:敌人不迅速撤退就有钉住并将其全灭的机会。为此许平刚刚已经派人去通知刘宗敏和狙击营暂停北上,骑兵做好南下准备;而狙击营则应该派一个翼疏通道路、清剿溃兵,以便神射营能够全力围歼南明第十四镇的最后一个团。

本来许平并没有这个打算,动员这么大的兵力、为了消灭明军几千人的残部而不立刻北上攻击南明第十三镇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但与宪法师的交战经历让许平改变了注意,明军如果早早逃离战场他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追,但是一支顽强作战的明军如果放跑了那日后很可能会是一个新的大麻烦——有几千苦战不退过的官兵为骨干,那下次来战场的南明第十四镇就不是今天这般好打了。现在十四镇兵少将寡,本来就没有太多的辎重,还大部分都被顺军缴获或是在转移师部的时候自行焚毁了,许平觉得消灭他们不会付出太大的代价,这些下次顺军在战场上遇到的还会是明军的新编部队。

“首先全灭南明第十四镇,这个没有疑问,”许平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后续的行动,他会亲自到前线看一看,然后判断到底需要从北面抽调多少兵力:“然后北上和王太孙夹击南明第十三镇,这个镇的后路和军大营都被端了,没有多少粮草可用,消灭他只在旦夕间。”

唯一要担忧的是南明这个镇逃窜,许平盘算着它可能的逃走方向,无论向西还是向北都他都没有给易猛留下漏洞,看起来基本是瓮中之鳖。

“唯一要防备的是他鱼死网破反倒向西窜,指望逃向南京,”许平认为一支军队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不会讲什么协议的,许平为了堵死南明十三镇的退路,前锋迅速向西北方向包抄,即使是刚才下令狙击营暂停攻势后许平还是强调他们的注意力应该放在西北,不要让易猛从顺军虎口里溜走:“或是丢下一切不必要的东西,拼死往淳化扎去。”

这一路上许平没有什么留守兵力,除了他带来的这些部队外,剩下的三营兵力几乎全用来监视淳化和龙潭的明军,陈哲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许平在心里默念着:“一会儿我就把第二骑兵翼派去监视黄池,万一他们慌不择路我能马上知道。”

监视而不是堵截,虽然南明第十三镇的辎重不够他们坚守多久、营地也不够坚固,但许平还是非常希望他们突围,在旷野里歼灭他们会更省力、省时。

再把目光放得远一些,许平想起了周洞天曾经的建议,这次出兵他让后者留下帮助陈哲,如果周洞天在的话许平相信他会再次劝自己分军南下。齐国公的战争潜力好似无穷无尽,派上战场的尽是这些长期训练的新兵,很多俘虏都说到八月就会又有一大批士兵被训练好。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许平脑海里又响起刚才那句话“汉王养其全锋……”

“不能让齐国公再养下去了,等消灭了南明这两个镇,就让后卫营和刘良佐部南下,浙江现在一片空虚……”许平的思路又一次被打断,这次是几个狙击营的传令兵迎面赶来,立刻就有许平的随卫迎上前去询问并核对对方的身份。

虽然许平和身边的随卫都穿着一样的军服,不过为首的传令兵认出了许平,他恭敬地把马停在许平的面前,领着其他两人一起向统帅敬礼,然后汇报军情——路上的明军还没有消灭干净,而许平身边的卫士数量在下降,因此他换上了一个骑兵军官的军服。

勒定战马的许平也认出了对方,这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狙击营的使者,听完汇报后他点点头,形势看来和预计的相去不远,不过还是要亲身到一线才能有最准确的判断,许平伸手向前一指:“前面带路,我这便……”

……

钟羽是十四师四十一团的士兵,团被打散后他跟着一小批同伴四处游荡,路上几次遇到顺军的清剿队,同伴越跑越少,不是投降就是被抓走。最后只剩下了钟羽孤身一人,不过直到此时钟羽仍然没有丢下他的步枪,今天这仗打得太窝囊了,从头到尾就是赶路,然后稀里糊涂地就败了,钟羽在训练营的时候以枪法闻名,但今天根本没有机会发挥。

舍不得抛下武器倒不是钟羽觉得这仗还能反败为胜,而是他觉得自己总不能上阵一场一枪不放,只是顺军的清剿队从不落单,传令兵也是三人一组,以前还有同伴的时候大家都跑钟羽不愿孤身迎战,现在只剩一人他更不敢开枪只能躲藏。

刚才钟羽在大路边向南而行,这里的战斗结束很久了顺军的搜索队越来越少,钟羽指望寻条路回家,而且这个愿望眼看就要达成了,他已经摸到了树林的旁边,一旦钻进这片林子他就基本安全了。刚才听见马蹄声后钟羽急忙又趴下藏身于林间,他可不想在摆脱顺军前的最后一刻被抓住——虽然听说顺军对俘虏不错,但那不也要吃几天牢饭么?而且谁知道抓住自己的敌人心情如何?是不是有兄弟在战场上阵亡了?

看着那些健马从身边疾驰而过,钟羽忍不住动了动手中的枪——眼看就要逃命去了,这真是最后一枪的机会。

像是老天爷关照,那队黑衣骑兵在步枪可以瞄准的极限范围内停了下来,钟羽看到一个敌骑向着个显然是高级军官的黑麾骑士敬礼——从那种一丝不苟的动作上钟羽可以感到敌骑的郑重。

“好了,就是他。”钟羽从草丛中探出枪口,偷偷地瞄准目标——真远啊,不过总要开上一枪再走。

那个黑麾将领伸出手向着南方一指的同时,钟羽扣动了扳机,接着他就抛下枪支向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他的余光注意到那个顺军骑士身体一歪,就从马上栽了下去。在钟羽窜进林间的时候他听到大声的喧哗——好像有些人显得非常惊惶,不过这与他已经无关,无论是视线还是声音,都被钟羽背后的密密的树林所遮挡——我总算开了一枪,好像还打中了一个人,说不定是个大官呢,没准还能是个校官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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