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9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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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沥川已经起床了。他去买了早饭。

他说他自己得过一会儿才能吃东西。他仍然要吃那个增强骨质的药。

我八点半上班,他一直送我到单位的门口,然后,交给我一个小包,里面有几个盒子:“你的lunch。”

我接过来,问:“冰箱里没有菜,你怎么做的?”

“菜市很早就开门了,我出去买了菜,还问了隔壁的奶奶怎么做那个粥。希望你喜欢。”

“谢谢哦。”

我去上班,沥川回家,他说他要继续做清洁。我有点想问他究竟会在这里呆多久,不过,沥川一向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问也是白问,也就不问了。

中午沥川打电话来问我:“lunch吃了吗?”

“吃了,早吃了。”

“你热了没?”

“没热,需要热吗?”

“怎么不需要热?你真是果蝇啊。”他在那边生气,把电话挂了。

中午吃饭我打开几个饭盒,同事们都震惊了。两菜一粥、一晕一素,还有水果沙拉和点心。我对沥川的手艺实在有点吃惊了。

五点半下班和同事们一起出来,沥川就在门口等着我。

他和我的同事握手,介绍自己,半开玩笑:“您好,我是王沥川,是谢小姐的钟点工。负责清洁、做饭和接送。”

我窘到了。因为沥川西装革履、打扮光鲜,往那里一站,大家都以为今天这里有人要拍电影。

沥川开车接我回家,晚饭已经摆到桌上了。三菜一汤,我仍然得喝稀饭。

“你看,这样,生活是不是就有规律了?”

“是的。”我赶紧点头。

吃完饭,他牵着我的手出去散步,说:“你的腿为什么还是有点跛呢。”

我腿上的钢板,过了一年才拆掉,医生说愈合得不错。我仍然喜欢体育,每天坚持骑车上下班。

“我不觉得啊。也没人跟我说啊。”

“真的有一点儿,一丁点儿。”

“那就是残疾了。”

“我带你去瑞士动手术。”

“我哪儿也不去。”

回到屋里,他拿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盛着巧克力和一大包他做的饼干,拉着我,去敲对面家的门。

他将碗还给关奶奶,递给她那篮子礼物,又送了两个红包,郑重地谢她,又说:“奶奶,我不在的时候,小秋多亏您照顾了。这是给您孙女的一点见面礼,请收下。”

“哎哟,您太客气了。用不着两个红包,我其实只有一个孙女。”

“另一个红包是给您的,不成敬意,买几件衣服穿吧。”

奶奶欢天喜地收了,末了,还问:“王先生,你这一身打扮挺富贵的,你不是钟点工吧?”

“我是的。”

“那你一个小时要多少钱啊?”

“我……义务的。”

奶奶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笑了,说:“小秋真有福气啊。”

“不是她有福气,是我有福气。”沥川微笑地更正。

我们携手回屋,沥川递给我一张纸。

我一看,上面有十道数学题。

“给你十分钟,能做完吗?”

“干嘛呀,数学我全忘光了。”

“你可是个旧市的高考冠军呢。”

“好吧。”

他按表,我拿笔,五分钟就做完了。沥川熘了一眼答桉,说:“智商没问题,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你怎么就看着有点傻傻的呢。”

我拿遥控器,点开tv,继续看电视。

沥川抱着我,我就窝在他怀里看言情剧,大把大把的流泪。晚上,我们早早上床,沥川款款地待我,我们恢复了以往的甜蜜。

戏弄了一半,床底下忽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沥川对着天花板叹气:“小秋,这里除了蟑螂,还有老鼠?”

“嗯,有两只,估计是夫妻。我还拿饼干喂过他们呢。奇怪,今天怎么只听见了一只的动静呢?”

“糟糕。”沥川赶紧用手蒙住我的眼睛。

“你抓了一只?杀了?”

“白天的时候……”某人不敢往下说了。

“沥川你丧尽天良啊。床下的那只,一定在唱歌。”

“唱什么歌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它唱它的,咱们继续咱们的。”

第二天,沥川仍旧送我去上班,仍旧交给我一大堆饭盒。这次,每个饭盒上都贴了纸条:

“我是肉粥一号,请热一分钟。”

“我是茄子二号,请热四十五秒。”

“我是红烧鱼块三号,请热三十秒。”

“我是水果沙拉四号,生吃,不用热了。”

女同事们羡煞了。说沥川把翻译社当幼儿园了。

下班沥川来接时,她们都说:“小秋,你的家长来了。”

据我所知,沥川从小就是被人伺候的,从来没伺候过别人。当沥川每天都这么做时,我在想,这公子哥儿能坚持多久。

当过了一整年,他还是天天这么做时,我就有了一种幸福感,很华丽的那种。

当然,我的幸福从不长久。我对沥川这次回来,也没什么指望。

我就这么毫无指望地和他亲亲热热地过了一年。感觉挺好。这一年,沥川没有工作,一张图也没画。除了替我做饭、上下班接送、陪我散步、看电影之外,什么也不做。

只是,在我狭小的公寓里,沥川行动不是很方便。

终于有一天,我对他说:“沥川,咱们不住这里了。咱们找个大一点的房子吧。”

他马上拿起了笔,说:“找什么?我给你画一个。要啥样子的,你说。”

“大一点的。”

“就这要求?”郁闷了。

“嗯。浴室里多点安全设施。”

“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了。”

过了两天,沥川设计好了一个两层楼的白房子,各种图样都手绘出来了,一样一样给我看。

“太精致了吧?”我皱眉,“哪家公司愿意单独替你做这个?”

“比如说,我自己的公司?”

“哦……那你会累的。你身体又不好,不能忙这个。”

“不累不累。”他乐滋滋地说。

“不行,你还得给我做饭呢。”

“这倒是。”他沉思,然后,到卧室去打电话,回来跟我说:“我哥说他来找人替我盖,条件是他和rené得设计一部分房间。”

“行啊,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他想了想,眼睛一亮,“我让他们设计地下室。”

“浪费人才呀。唉。”

又过了三个月,沥川还是每天做钟点工,一日三餐,顿顿都是他掌勺。我的家务活就只剩下了看电视和。偶尔涮一下碗,被他说不干净,他还重涮一回。

我们的房子在一个靠山的小区里,里面有很多房子,我们的是最漂亮的一个。建好了,沥川带我去参观,回来的路上他问我喜欢不,我说:

“楼上楼上我都喜欢!花园也喜欢!”

“最喜欢哪里?”

“……地下室。”

沥川苦着脸说:“完了,我受打击了……我得找我哥算帐。”

我觉得,我得安慰安慰他。

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我问他:“沥川,今天是不是好天气?”

“是啊。”

“今天,是不是好日子?”

“也是。”

“那今天,咱们去办结婚证怎么样?”

怔住,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为难地说:“……一定要结婚吗?就这样过不行吗?不是我不愿意,我是怕活不长,你又成了寡――”

“你严肃点。”我板着脸。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说,如果你一定要结婚,我没意见。”

“就这么马虎吗?没有单腿下跪什么的?”不公平啊,怎么老是我吃亏啊。以后他都会说了,都是我赶着要嫁给他的。

“人家就一条腿……你同情一下嘛。”

拖着他进了民政局。办理结婚手续的是一位大婶,挺和气。

“证件都有吗?有照片吗?”

我从包里拿出几个本本:“这是我的户口本、身份证。他是外国人,这是他的护照、居留证。这是复印件,还有三张两寸近期免冠合影。”合影也不是近期的,十年前的。我把这些证件拿出来,有一种阴谋的感觉。

大婶检查了我们的证件,见沥川一直不说话,问我:“他不会说中文吗?”

“会的……他太激动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我挽住他的胳膊,做亲密状。

“他是瑞士人,我们还需要他出据一份《婚姻状况证明》的公证,证明他现在没有配偶。”大婶业务很熟悉。

我和沥川都傻眼了。

“说了吧,要你别来,你偏要来。”他严肃地看着我,“现在,麻烦了吧?”

“沥川,你不会是已经有个老婆了吧?”我抓狂了。

“我哪里敢?”

他拿出手机拨号。

――哥,我需要一个文件的公证件。《婚姻状况证明》。

――你说是干什么用的?

――快点吧。

――嗯,就这样。

四句话交待完毕,他收线,对我说:“我哥今天去办,晚上坐飞机,明天到昆明。”

“行,效率挺高。”我给了大婶一盒瑞士巧克力:“大婶,我们明天再来。”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到了下午,我们手牵手,又去了民政局。沥川说,rené和霁川都已经到了,他们会拿着《婚姻状况证明》在民政局等着我们。到了大门口,果然看见了他们,都穿着一本正经的礼服。我和沥川都只穿着日常的衣服。

我有点郁闷,对沥川说:“咱们应当穿得正式点,你说呢?”

“用不着吧。咱们俩走到哪里都是一对俊男靓女。”

大家互相拥抱,rené和霁川祝贺我们。我和沥川进去办好了结婚证。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门口站了好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外国人。全都穿着一本正经的礼服。大家都用激动的眼光看着我们。

我回头看沥川,发现沥川也怔住了。

然后,里面有两个混血模样的高中女生,忽然齐齐地尖叫:“alex!小秋!we love you!”

沥川向她们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说:“小秋,我来介绍一下我的家人和亲戚。”

我的腿有点哆嗦,面前有三十多个人呢。我低声问他:“这么多……都是的吗?”

“来了一半吧……主要的都来了。”

“这是外公、外婆。”很慈祥的一对老爷爷和老太太,“你的围巾是外婆织的。外婆一共有五个孙子,她给每个孙子的媳妇都织一条围巾。连rené都有一条。呵呵。”

沥川的外婆是法国人,抱住我说了一大堆法语,然后亲个没完。

“这是爷爷、奶奶、和爸爸。”

沥川的爷爷我已经认识了,老先生呵呵地笑了几声,说:“原来安妮就是小秋呀!完了,我一见面就把她得罪了。没关系,爷爷到时候好好地陪你玩苏黎士。你别盯着沥川,说到玩,王家的人数我最会玩了。”沥川的爸爸也是瘦高个子,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很英俊。奶奶的个子倒不高,还有点胖,一头银发微微带卷儿,乐呵呵的,挺干炼。老奶奶拉着我的手不放,一个劲儿地说:“这么好这么漂亮的闺女,沥川这些年多亏了有你,沥川真是好福气呀。”

沥川一个一个地介绍:“这是叔叔、婶婶、舅舅……这是我的表妹、侄女……”

每个人都上来祝贺我,和我拥抱。

接着,我听见远处有个小伙子背着双肩背包向我跑来:“姐!姐!”

啊……小冬!!

“小冬,你怎么来了?”

“有人打电话到我们系办公室,说给我买好了机票,让我过来参加你的婚礼。――他的中文我听不太懂,以为就是姐夫。”

我摸摸他的头,说:“那个不是姐夫,是rené.”

沥川笑着过来和他握手:“你就是小冬,我是沥川。你姐总是提起你,我们总算见面了。”

紧接着,又来了一辆出租车,里面下来了的四个人却是我和沥川都熟悉的。

我们连忙过去叫道:“姨妈!姨父!表姐!表姐夫!”

51 尾声

婚礼之后,沥川坚持要带我去欧洲旅游。鉴于他的身体状况,我坚决不同意。我们一如既往地住在昆明,每半年去瑞士看一次医生。

我们第一次以夫妻的名义进瑞士海关时,沥川一本正经地将一个红本本交给了海关的官员。那人研究了半天,问道:“先生,您的证件?”

“这就是。”

“为什么上面全是中国字?”昏,那老外居然知道什么是中国字。

“这是结婚证。”沥川说,“护照我太太拿着呢。”

那个老外呵呵地笑:“你拿结婚证干什么?”

“因为结婚证是我最重要的证件,比护照还重要。”沥川严肃地说。

“噗――”海关官员忍俊不禁,“当”地一下,给我们的结婚证也盖了个戳,“祝你们新婚快乐!”

过了关,沥川认真地收好了结婚证。我说:“沥川,戏弄海关,影响不好。咱们下次不玩了哈。”

“怎么不玩?每次都要玩。”

(正文完)

作者鸣谢:本文在撰写过程中,关于人物的病情设定以及治疗、抢救过程中的所有医学细节,均由瑞典某医学院神经内科副教授xiaomi医生提供咨询和建议。大连某医学院luyan医生除了提供技术支持之外,还为作者仔细修改了关于国内医院体制和治疗规范的某些描述,使之更加符合实情。 是两位医生的大力帮助保证了这个故事在技术细节上的真实性,同时也大大地增强了可读性。为此,作者深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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