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玥,我曾经在游轮上碰见一个人……”
御龙环的话回想在耳边,如芒刺在背,不得安身。翻来覆去许久,不知道何时睡了去。
陡然睁开眼睛,烟雾缭绕,挥手胡乱拨弄着,流云散开,竟见着不远处嬉闹着走来一群千娇百媚的少女,着锦衣霓裳,踏五色祥云,捧灿烂花枝,簇拥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突而回眸,琼姿月貌,绝丽出尘,可不正是自己想念了无数次的人儿,施施然将他勾引了去。欢呼雀跃地抬脚奔了过去,待就要触及时,那一群如花似玉的美人却全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缕缕袭人芳香,方要寻找时,一道黑铁玄门砸下来立在眼前,抬头望去,铁门之上赫然印着“桃源仙境”四个大字。
水尊玥如何心甘,踢腿敲打着铁门,半响,方出来一个梳着两个玲珑小髻的童子,掩了嘴偷笑。水尊玥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揪住那个童子的耳朵,呲牙道:“快去叫你家主子出来见我。”
那童子声声叫着疼死了,水尊玥放开他的耳朵,他揉着自己略微发红的耳朵,回话道:“我家姐姐们说了,喊你明日再来,今日主子刚远行回来,累着了,不见客。”说完,便朝着水尊玥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儿缩了进去。
水尊玥哪里肯依,敲得手足都有些麻木了,可那童子偏偏死死关了铁门不让他进。不觉已然过了掌灯时分,头顶上一大片墨云似乎就要压下来,空气越发生寒,水尊玥呵着气,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不晓得为啥还穿着刚起床时的一套维尼睡衣。
身为水家下一任当家的继承人,竟然连个门儿都进不去,水尊玥暗骂一声,爬上爬下,四处摸索,最后还真叫他找着了一处入口,只是遍地荆棘,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一旦钻了进去便尸骨无存。
咬咬牙,闷哼一声,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魄,埋头冲了进去。一身维尼睡衣也抵不过遍地的荆棘,浑身上下裂开无数道口子,再加上阵阵阴风袭来,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脑髓,一股锥心的疼痛直入四肢百骸。暗骂一句,就算是雪夫那一道重击,也没这么痛过。但一想到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儿,反倒是加快了脚步,不多久,渐渐出现了一星半点灯光。
避开那些个均是一色打扮,挑灯守门的童子,蹑手蹑脚地寻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窜进窜出,浑然不觉身上有一丝半点儿疼痛。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在那条豪华游轮上也是这般辛苦寻了许久。果真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一处花团锦簇的八角亭里,瞥见清丽而华美的少年正托着腮睡熟了,受不得半点惊扰,石桌上一盏麒麟香炉,幽韵撩人。会心一笑,正欲跨步上前,突见方才那一群妙龄女子不知何时窜了出来,替他披了白狐雪裘。女子的温香将他惊醒,抬起惺忪眼眸,呼气若兰,叹道:“管我作甚,冻死了岂不更好。”
“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再过两天便是主子的大喜之日,应当高兴才是啊。”其中一位白衣女子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王上面貌俊朗,气宇不凡,与主子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另一位蓝衣女子说道,眼波流转,一脸憧憬。
其他女子亦附和称好。
水尊玥站得久了,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一股怒气冲上脑门,一时忍不住,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
“是谁?”众女子齐声喝道。
水尊玥大步走了出去,嘴角一扬,“那还有谁,可不就是你小爷爷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那白衣女子斜睨了他一眼,见他满脸血污,嗤鼻道:“童子没跟你说得明白么?不是让你明日再来,没想到偏叫你偷溜了进来,总缠着我家主子作甚?”
水尊玥揉了揉通红的鼻头,一身破烂衣衫迎风招展,哼笑道:“明日来,明日来,难道要等到你们把你家主子卖了去才来么?”说着,眼光便飘去了亭中那玉样儿的人儿。
纤细的少年的身姿微微一怔,众女子一时都噤了声。
水尊玥越过众女,来到少年跟前,托起他的手,十指芊芊,凝脂若雪,痴痴地看了,竟舍不得放下。
少年朱唇微张,如桃花含露,悠悠道:“看清楚没有,这是谁的手?”
“嗯,紫儿的手。”水尊玥脱口道。
“是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少年缩回自己的手,收入袖中,娉婷而立,冷然道:“明日之内,你若是带不走我,就休想再见我一面。”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那白衣、蓝衣一众女子跟在他的身后,掩嘴轻笑,绫罗飘香。
水尊玥急步上前,却只扯住了他的一片衣袖,霎时,四周的屋舍水榭,亭台楼阁一样一样像是融化了一般,化作漫天云烟,渐渐聚拢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细看手中,竟是一朵娇艳的深红玫瑰,生生地刺破了他的手。
……
水尊玥从床上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仍是身在水家大宅,那桃源仙境的一切不过是空梦一场,额际和耳鬓都渗出细密的汗来。只是,梦中的人竟是那般的真实,耳边尚还回荡着自己甜腻地叫着他紫儿的声音,掌心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以及隐隐约约的刺痛。
当听到御龙环说他在船上曾碰见一个凄美的少年时,水尊玥便猜出定是他没错。一听说,他被几个粗鲁的黑衣人强行带走的时候,恨不得即刻长出一双翅膀飞去他的身边,小心护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记得,那领头的黑衣人好像叫他作藤紫少爷。”御龙环告诉水尊玥。
“藤紫吗?”
天一亮,再也坐不住,草草收拾了几样东西,偷溜出门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