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皈依斜倚在藤木椅上,眉头紧蹙,眼神忧戚,两指间夹着的一支烟已经燃尽了。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将那一个人揉进身体里去,看他还能不能离开他分毫,只是,这样强烈的感觉,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那一双深潭一般墨绿的双眼啊,是如何地将他的心全剜了去,为什么像那样一个人,除了有一副媚骨销魂的脸蛋和身子,固执、任性、一无是处,居然还可以装得那般骄傲而矜贵。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还是说,就算他掏了心交与他看,他仍然选择蒙上双眼不肯看上一眼么?
戴寒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摔门而出,一头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驶进农场。车刚刚停稳,就有人来带路,一身黑色西服装扮,俨然黑道气势。门层层打开,冥王圣夜南宿坐在一只高背沙发上,手枕着下巴,手指修长如葱,妖娆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两侧,额前不小心滑落一束,将他狭长的眼遮去了大半。
那人领着宇文皈依进去以后就关上门毕恭毕敬地退出去了。此刻,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与冥王两个人。
“你,背叛了吗,宇文皈依?”圣夜南宿的声音带着决裂,以及不易察觉的戏谑,在房间里回荡着。“只要你说个‘是’,你该知道,今天这里或许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宇文皈依轻笑两声,“南宿,我既然敢来,就没想过反悔。但是,我并不打算死在这里,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还有一个人需要我去照顾。”
“你……”圣夜南宿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走进宇文皈依,毫不留情地朝着宇文皈依的下巴打了一拳。宇文皈依因为圣夜南宿的重拳,几乎有些站不稳,用手背擦去了从嘴角渗出来的血。
圣夜南宿揪住他的衣领,又是狠狠的一拳,正中宇文皈依的脸面,鼻血流出来,将嘴唇染得猩红。圣夜南宿一拳接着一拳,一拳比一拳重,他嘶吼道:“你这样做,对得起小环吗,你说话啊,你说啊,对得起小环吗?”
宇文皈依半虚着眼睛,拦下圣夜南宿再次袭过来的拳头,他喘着粗气,“够了,圣夜南宿!”
圣夜南宿的拳头越握越紧,却没有再打下去,他看着宇文皈依,眼睛里燃着的怒火渐渐地被某种液体浇熄了,艰涩地吐出几个字:“小环他……”
“我知道。”宇文皈依放开圣夜南宿,“南宿,我知道。”
“呵。”圣夜南宿仰头望着宇文皈依,满是调笑,“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小环为了你放弃了一切,他一心为着你,你却一心想着另外一个人。宇文皈依,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小环,根本没有!”
圣夜南宿后退几步,忽而拔出靴口处的配枪,正对着宇文皈依的心脏位置,“回答我!”
“南宿,你想让我说什么?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龙儿。你说得没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那就是,宇文青袅。”
龙儿,他的龙儿,他一直心心念着的人,他对圣夜南宿说了谎,对所有人说了谎,他喜欢他,远胜过自己,只是喜欢却并不是爱,他是那么希望龙儿他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有些话,那些心里的话只能、只有对他一个人讲,可是他不能够这样自私,他没打算死在这里,因为,那个人,没有他,会死,可是如果有必要,他也没打算活。
圣夜南宿慢慢扣动扳机。
宇文皈依笑着闭上眼睛。
“砰!”
一发子弹射出去,这样近的距离,是决计不可能射偏的,但是它却偏偏偏了,射中了宇文皈依左后侧的一只青瓷花瓶,花瓶连同里面插着的几枝风信子一起跌落到地上,粉碎。
宇文皈依睁开眼睛,缓缓开口:“为什么?”
圣夜南宿盯着那满地的风信子花瓣,“小环喜欢的人,我没有办法伤害。”
“南宿。”
“你走吧。”圣夜南宿转过身去,他不想让这个人,看见他此刻的模样,如此的溃不成军!
一个月以后,宇文皈依正式脱离庄园。
艳后知道以后,勃然大怒。她已经失去了环,宇文皈依偏偏在这个时侯火上浇油。这个由她亲自选定的人,仅用了两年的时间便坐上了元和组旗下黑炎老大的宝座,从他毫不迟疑地解决了圣夜雄丸起,她便有了觉悟,迟早有一天,他会不再受她的控制,他会背叛,一定会。以往这个时候,至少还有环守在自己的身边,然而如今,她还能依靠谁?
热水从花洒里一泻而下,雾气将她整个人包裹得重重叠叠,将她那张绝世的容颜渐渐掩藏于这片朦胧之中。她扶住浴缸的边缘,玫瑰色的指甲油还是那么刺眼,她的身体颤动着,隐隐约约听见低低抽泣的声音,有谁想过,如她艳后,也会有脆弱的一刻。
沐浴完毕,从浴室走出来,她还是那么妖艳妩媚,倾国倾城。她挑了一条绣着香水百合的黑色旗袍,这条裙子能将她那妖娆迷人的曲线完美地显露出来。她坐在梳妆台前,一遍又一遍地涂着指甲油。
……
伽兰帝跟着那女人进了一家奢华至极的咖啡馆。他们进了包间,看来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她是早就料定他会跟着她来么?
年轻秀气的服务生端了两杯咖啡和几碟西式糕点进来,行了礼,便拉上门出去了。
女人红唇轻启,亲昵道:“我可以叫你兰帝么?”
“嗯。”伽兰帝坐在对面,点了点头,不觉竟有点脸红心跳。
“这里的咖啡和服务都是最好的,希望你能够喜欢。”说着,她打开糖罐,在伽兰帝的杯子里放了几颗方糖,“够了么?”
伽兰帝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是难掩的焦急,“你不是说要告诉我环在哪里的吗?”
“呵呵。”女人捏着丝帕的一角抿嘴一笑,“看你急的。说起来,你还该叫我一声阿姨呢”
“阿姨?”伽兰帝低头沉思着,刚刚跟着她钻进车里的时候,他就依稀想了起来,她是谁。那还是十几年前,自己是在父母还没有正式结婚之前便已经生下来的,那个时候他差不多只有三四岁,因为是非婚生子的缘故,他并不跟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因为思母心切,就那么小点孩子,偏生找到缪斯花园来,那是他便见过这个人一面,他害羞地躲去母亲的身后,偷偷地瞧着这个他见过最美丽的人,脆生生地叫了她一声维恩阿姨。即便自此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她,却时常听母亲提起,那般光彩夺目的人,又怎能忘得掉呢?
“维恩,阿姨。”现在叫出来不免有点难为情,伽兰帝别开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神,问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小环在哪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艳后啜了一口鲜牛奶,笑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水翩然?”
“水翩然?”
艳后点点头。“他是你父亲的莫逆之交,你当初还错把他叫成哥哥的。”
怎么会忘记呢,那个人,明明就是个大孩子,会陪着他打恐龙游戏,玩警察捉小偷,最喜欢偷偷挠他的痒,两个人一起把脸画花了躲在壁橱后面吓萧瑟。他记得,当然记得。可是,十年前的一天,他突然被告知再也见不到这个看来如此年轻漂亮的叔叔,再也见不到了,母亲告诉他,他走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鲜花,有生着洁白羽翼的人,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古怪新奇的玩意儿,他哭闹着说,是不是翩然叔叔只管想着那些新奇玩意儿,就不再喜欢他了呢,为此,他伤心了好久好久。
“我当然记得。”伽兰帝抬起头,眼角已有些湿润了。
“你的环或许正跟他在一起也说不一定哦。”艳后一双狐媚眼完成月牙形状,朝着伽兰帝神秘地眨一下眼。
“什么?维恩阿姨,你说……”伽兰帝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翩然叔叔他,不是已经……”
“水翩然没有死,是你父亲救了他。”
伽兰帝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若是父亲救了他,那么这些年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出现?他和环又为什么会在一起?
“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不相信,何不直接去问你的父亲呢?”艳后用丝帕擦去了嘴角不小心弄到的一滴咖啡,“我想,你父亲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这样的吗?”伽兰帝的脑子像是被铁锤一下一下狠狠砸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父亲要瞒着自己,不,或许是瞒着所有人。“你说得对,我应该回去,好好问问他,究竟是为什么?”他站起身来,朝着艳后走去,施了一礼,“维恩阿姨,谢谢你的招待。你知道,环对于我来说,如今已经比什么都重要!”
“我了解。”艳后邪魅地笑着,“要不要我派人送你?”
翘首期盼,望断心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