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翩然注视着御龙环,他果然是长大了,只是那双永远都带着丝丝幽怨的眼睛依然还是那么美,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美得让他 坚定不移地认为他就是他,尽管此刻在他面前的又是另外一张脸皮。
“我想看你真正的脸,可以吗,小环?”水翩然貌似平静的语气下是难掩的激动。
御龙环垂着头,长而卷翘的睫毛眨了两下,细长的手指在脸上来回摩挲着,沿着发迹,耳侧,下颌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来。
正如水翩然所期待的那样,露出一张他不知在梦境中勾画描摹了多少次的脸。他渐渐走近他,稳住呼吸,伸手触摸他左脸颊上那一只栩栩如生,翩翩展翅的龙鸟。御龙环躲开他的手,“吓着你了是么?”
水翩然摇了摇头,露出温暖人心的笑,上前拽紧他的手,“小环,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我没有认错,你是我的小环。”
御龙环的双颊不觉泛起一抹潮红,仿若樱花悄然绽放。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水翩然握得太紧,毫无松开的意思。
“小环,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水翩然正色道。
御龙环没有看过水翩然如此严肃的表情,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人随时都是笑着的,能融化一切的笑。“是跟我有关?”
水翩然点点头,看见御龙环不再说话,嘴角微微上扬成一个优美的弧度,不无担忧地说道:“如果不想听,我可以不说。”
“不,请告诉我。”御龙环抬起头,“既然是关于我的,我应该知道。”
水翩然又凝视了御龙环一阵,才松开他的手,慢慢开口。他的语气很平和,就像是在讲述一个过去了许多年,已经全然不会再引起情绪上任何波动的故事。
从头到尾,御龙环都不发一语。水翩然看着他,伸手想将他揽进怀里,御龙环突而抬起头来,轻轻一笑:“那照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水翩然稍微顿了一下,他着实没有想到,小环比他预想的还要镇定,又或者是这十几年里他经历了比这些陈年旧事更为苦痛的记忆,水翩然扶住他略微清瘦的肩膀,生怕眼前的人一晃眼就消失不见。
“小环,你愿意帮我把休恩的妻子萧瑟带回来吗?”踌躇了许久,他还是说出口。
“嗯。”御龙环轻轻地点了点头。
水翩然这次回来,除了御龙环,就只有布莱克休恩和水尊玥知道。水翩然打算暂时借用水尊玥的身份,而水尊玥则在事情没 有解决之前会一直呆在布莱恩休恩的秘密住所维纳斯花园里。
“小玥他……”
“哈,我也没想到我们既然会长得这么像。”水翩然摸摸自己的脸。
“翩然,哥哥……”御龙环避开水翩然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翩然。”水翩然把玩着房间里摆放着的一个小装饰品。“小环一直都是这么叫的,翩然,翩然……”
御龙环的眼眶渐渐湿了,欲言又止。如果水翩然讲的一切都是真的,御龙环就是水龙环,那么,他为什么会忘了他,他又怎么能够忘了他。
水翩然弯下腰来,亲吻了他的眼皮,温柔地叫着他小环,自己的泪沾湿了他的唇。
水翩然见着御龙环睡熟了,低头细细地欣赏着他的睡颜,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三番四次地偷偷看他,呼吸与呼吸交杂在一起,均匀而混乱。他的睡颜还是那般动人,犹如一朵静静开放的睡莲,让人不忍惊扰到他一丝一毫,转身踱到窗台,夜风很凉。
刚刚明明很想告诉他的,告诉小环,可是,我喜欢你这些字眼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多么奢侈,不是因为小环之前流着泪告诉他说他如今心里念着的已是另外一个人,而是因为对于一个根本不再有将来的人来说,他再也无法给他任何承诺。
在御龙环独自离开维纳斯花园的第二天,水翩然就醒了。可是,他仍旧不能动,不能说话,只有意识是清醒的。布莱克休恩请了亚瑟集团最优秀的专属医师来治疗他,这位医师也就是十年前将水翩然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那位。医师告诉休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水翩然会醒过来,这简直是一个奇迹,按照常理来说,他永远都不会醒,要不是布莱克休恩当初的坚持,他也不会答应救治水翩然。医师极为肯定地说,现在能醒过来已经是不可思议,想要像正常人一样地活动自如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医师走后,布莱克休恩一直陪着水翩然,他提到长大后的庄园之主艳后的继子御龙环,说他现在在庄园已是贵为尊者的身份,说跟当年一样,他仍是毫无头绪,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就是失踪了多年的水龙环。
“翩然,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布莱恩休恩不觉握紧了拳头。
水翩然微微起身,突然伸手抓住了布莱克休恩的衣角,嘴里眼难地吐出了一个字:“休……”
在水翩然不断的请求和坚持下,医师为他注射了一种强行针,这种针可以帮助他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但是谁也不知道注射以后会有什么副作用。
布莱克休恩原本是死活都不同意的,他宁愿要一个虽然只能坐在轮椅上,饮食起居都需要人照顾,但是能够好端端活下去的 水翩然,也不要一个表面上看来已经复原,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活动自如,但事实上却是永远也无法预知会在什么时候就再也醒不过来的水翩然。
“休恩,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翩然,不用再说了,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的。”
水翩然,这个曾经让他不得不折服的天才少年,与他成为莫逆之交,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幸。曾经那般嚣张跋扈,随时都笑脸迎人的他,如今却整天都不愿再开口说一句话,不住地发呆失神,甚至拒绝进食,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翩然,我答应你。”布莱克休恩紧握住他的手,“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活下去。”
水翩然慢慢转过头来,唇角一抹笑,“我答应你,休恩。”
“不能受凉,不能用力,不能激动,不能累……”医师一条接一条地嘱咐着。水翩然笑着一一应承下来。
在离开维纳斯花园之前,布莱克休恩拥抱了他,很久很久。他在他的耳畔低语:“去吧,把他带回来。”
水翩然的嘴角浮着笑意,他将头上的线帽拉下来了些,稍微裹紧了大衣。
冥冥中自有注定,可我们偏偏固执地想要改变,只为成全。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