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欧式台灯,娴静柔和的光透过轻薄的花瓣型灯罩悠悠的散出来,顺着灯罩各片花瓣底端的珠帘,轻轻抚摸在梳妆台面搁着的几封信件上,素秋呆呆的坐在台前,轻柔的手指若有若无的放在信件上。
这是雪雁的来信,雪雁,不知道是多久了,竟也听到了这样一个名字,仿佛尘封的记忆被人打开了来,百般感情一涌而出,回头看看,那些人那些事也像是前世的经历了,素秋不禁问自己,上次见她是社么时候?是在吴镇,在栖凤楼前,那个笑容清朗的男子拉了她的手;最后知道她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也是她的来信,高高信心的说要去大理……大理多好的地方啊!
几缕夕阳照进屋子射在镜子上,折射出她几分苍白的脸庞,照映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她记得,她都记得……
他说,素秋,你别离开我,只要你陪着我身边,我与你粗茶淡饭,我耕田你织布!
他说,我们两个,找一个没人认识、没人知道的地方好好的生活!
他还说,你也不是我嫂子,我不是柳家二少爷,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做我的妻、我造一座城!
粗茶淡饭,耕地织布,你夫我妻……明明是那么美好的誓言,却是镜中花水中月的幻影。
素秋目光朦胧,低低一叹,那日离开吴镇之后,冷韶昭信守承诺,保了朱霖父亲的平安,朱霖深感乏倦,便放弃了汉军少尉的职位,百般劝说他那落寞萧条的父亲,最后举家迁徙,会和了雪雁扎根在云南大理……这些事是兆麟告诉她的,其实和她的预料的倒是差不多的,因为她大抵知道朱霖的性格,更知道冷韶昭必然是个有恩必报,有诺必守的人。
心中挥之不去的是艰涩感,心头却不由得浮在一抹淡淡喜悦,素秋扭着信的手微微紧了几分,雪雁来信,说了她怀孕的事情,她很开心很兴奋,还说生了小子闺女要必定是要让他们认自己做干娘的。
“雪雁, 你固然是过的好的,朱霖是那样坦白的人, 什么都不会瞒着你。”说完这话,她便听见屋里久久回荡的只有沉静,双手下意识的伏在桌上,她缓缓地的侧了脸,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将头枕在清瘦的胳膊上,良久,嘴角荡开一抹淡淡的苦笑,屋里一时间静如水面,唯有灯帘斑驳的光给她恬静的好似婴儿的面容镀上了朦胧晕光,墙上有钟,正滴答滴答的前进着。
眼睑微微一动,素秋想到了什么,暮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抽开梳妆台的一个格子,拿出一个毛绒盒子,指尖微微摩挲着打开它,一枚镶嵌着些宝石的琵琶型银质精致胸针躺在里面,颤着眼捷,素秋模模糊糊的盯着它,这是冷韶昭送的胸针,记得离别那日,他说的是叫她一直戴着,她答应了却没有做到,因为兆麟不许她戴,即便是许了,她也没有真的想要戴它,终究她的心小的只能装下一个人。
缓缓地拿起它,迎着台灯柔美的灯光,素秋不觉一阵怅然,这白银琵琶根根弦上镶嵌着的血红宝石、碧绿翡翠、莹白水晶,明明是流光溢彩、光华四射的模样却硬生生的扎的她眼痛心痛,门咯吱一声打开了,素秋心神微微一抖,手心一紧,目光黯然间,鬼使神差般将它戴在胸前。
她压着心头的震动,扭头去看他,只见兆麟自顾自的脱了外套,散散的挂在门边的落地挂衣架上,没有看她,口中随意说了句,“今天出门了吗?”
“和婉婉一起去看了些孤儿。”素秋淡然的回他的话,见他神色微微一闪,手中的动作虽没有停,却轻揉着额头无声无息的坐到沙发上,英俊的脸庞挂着几分不寻常的憔悴疲倦,素秋心间不由的一酸,不自觉伸手想要取下胸针,眼光一低,却又想起了许沛嫙骄傲的笑容,冰冷讽刺的话语,便又倔强的松开手,她咬住唇说,“我今天遇见熟人了。”
“谁?”他问。
“许沛嫙。”素秋生硬的吐出这三个字,期盼的目光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一分。
俊眉微微一宁,许沛嫙?这个女人还真是无处不在,他轻笑了声,却没有睁眼,没有说话。
“兆麟,你见过她吗?”素秋瞅见他的笑容,那让她心痛,她扯动嘴角,僵硬的吐出一句。
沈兆麟心间一动,意识到了什么,猝然睁眼扭头看她,口中道,“她说什么了。”
素秋望着他的眼睛,只见他平淡的眼底摇晃着些不为人知的思绪,如潭水般深不见底的眼波如潮如浪打在自己脸上,她笑着说,“你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说出这话,她暗暗地掐住自己的手心,暗暗地祈祷他能立即反驳着说没有。
兆麟本是担心许沛嫙会对素秋说出他的真实身份,听见素秋这样反问,他便知道是没有的,他心疼她,不想她卷入自己的纷争,不希望她知道的太多,略加思索,他说,“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他只要她安静的作他身边的小女人。
“不要相信,”素秋心湖泛滥,不相信别人,只信你么?只觉苦涩蔓延到嘴角,她冷冷说,“你就只会对我说这句吗?”
一股刺骨的凉意悄然渗透他的皮肤,他着魔似的凝神看她,只见她一张本就瓷白的脸现在竟是没了半分血色,消瘦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犹如深秋枯叶,前额的碎发摇摇晃晃,嘴唇上的胭脂色明明是红如晚霞、朱如火焰,嘴唇边的淡漠却是暗如黑夜、轻如死灰,那些将他的心也慢慢冰凉,他不假思索的站起身来,只想朝她走过去。
素秋直直的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朝她身边过去,看着他英挺修长的身影笼罩过去,一点点,一片片,由淡到浓,由浅入深,渐渐地将她罩在其中,紧紧包裹,骄傲霸道的要将她整个掩埋,好似一个无形巨大的牢笼,而她就是他的囚犯!
她骤然站起身大力推开他正欲走进的身躯 ,胸中压制的话翻滚倾斜而出,“沈兆麟,从头到尾,你就只能说这句吗?你当我是什么,你当我姚素秋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