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安望着素秋,两人说着话往里走着,跨过门槛的时候,他微微停顿,张口道,“这些孩子大多是因为家里很困难再也养不起了才会被父母选择遗弃的,有些孩子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
素秋恩了声,默默地打量着这件破旧的只能遮顶的屋子,屋里打扫过没有什么灰尘,光线却很暗,唯有一盏昏黄的小油灯摆在磨得光滑的桌上微微发着光,给予些许光亮,几张破旧的褥子依次摆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却也是干净的,一看便知这些孩子虽然是可怜的孤儿,却也是有好心人照料的,几分疑惑,她道,“为什么不去孤儿院。”
“各家孤儿院资源都是有限的,孤儿太多了,他们管不过来,”方忆安淡淡笑笑,轻声咳嗽几声,“我们去过了几家,都说眼下没有名额,只能做个登记,先送些东西作支援。”
素秋点点头,扭头正看见婉婉将一将黄袋子里的糕点分给那些孩子,孩子们吃的狼吞虎咽却也十分满足,心中微暖,素秋感激的看着方忆安轻声说,“现在这种时候,有支援就已经是好的了,哪怕一点点,至少孩子的心是暖的,别看他们小,他们也是懂得爱的,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在关心他们,这样,他们就会觉得自己不是完全被抛弃的,就会有好好活着的希望。”
忆安头脑一怔,一双温煦眼睛静静的看着素秋,只见这个好心肠的女人已经走过他身边,默默的半蹲在地上,开始动手将乱七八槽的被褥小心折好,他没有做声,微微笑着,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在桌上。
因为这屋里没有凳子,婉婉挽着孩子们就地盘腿坐着,一身浅蓝色干净如新的校服亲密的吻着大地,她却毫不在乎,地上有些冰凉凉的,却也没人在意,因为大家的情绪都是暖暖的,婉婉瞅瞅孩子们,如花香的声音发问道,“上次教你们的歌,还会不会唱。”
孩子们其涮涮的点点头,一口同声道,“会。”
“那给哥哥姐姐们唱唱,好不好啊!”
“好。”
“我起头,”婉婉清了清嗓子,张口开唱,孩子们跟着她的声音也唱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屋子萦绕着清亮明丽的歌声,歌声如酒如蜜,染着人的身上暖暖的。
素秋笑出了声,瞟见站在桌边的方忆安也不约而同的笑了,她微微低头,发现一个幼小的孩子卷曲在最里头的被褥里,小小的面孔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什么血色,明明是春暖花开时候,她却瑟瑟发抖着,如同是秋风中的枯叶。
“这孩子在发烧……”素秋捂着她滚烫的额头,张皇的抬头,看着他们。
“怎么了,怎么了”婉婉从地上蹦起来,极快的蹲着她身边,眼珠左右转动着,身后的孩子们纷纷焦急起来。
“这孩子烧的很厉害,”素秋低着眸子盯着孩子的脸,重重的重复了一遍,“要立刻送医院。”
孩子一阵哄乱,忆安已经大步走到她们身边,捂了捂孩子的额头,眉间轻蹙,轻声道,“确实是发烧了,要送医院。”大手撩开被子,他轻轻的抱起了孩子。
婉婉急红着脸跟他在身边,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怀里的孩子,刚要说话就听见他静静的吩咐道,“你们留下照看着其他的孩子,我送她去医院。”
“我跟着去,我自小学医,帮得上忙……”素秋扶着他的胳膊,视线落在他眼里,柔声说,“你一个男的,也照看不好。”
“好,那婉婉你留下先照看着孩子们。”
“ 行行行,你们走吧,快去吧!”婉婉边催促着,边推着他们出了门。
脚步匆匆,素秋和忆安一脚一脚踩在一块块浅浅的水坑上,湿了鞋脏了袜,却也没发现。
路上人潮涌动、比肩继踵,屋漏偏逢连夜雨便是此时了,平日里满街跑的黄包车居然一辆也找不到,偶有一辆,素秋刚要伸手去拦却也被人抢了先。
素秋扶住忆安的胳膊,心中渐渐焦急,薄唇未珉,只见路上一辆汽车暮然停住,不偏不倚正泊在两人眼前,车窗徐徐摇下,一个美丽的女人探出个头,嘴角挂着清傲的笑,红唇一扯,淡淡的飘出一声,“姚小姐。”
素秋微微愣住,薄唇一动,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徐小姐。”
“好巧啊,”她妖艳的眼光流淌在两人身上,低低笑了笑,“这位是谁,这孩子是谁?”
“他是我朋友,”素秋答着她,看了看孩子渐白的脸说,“这孩子病了,徐小姐方便送她去医院吗?”
“奥”许沛嫙极轻的笑笑,随意的看看忆安怀里,闲闲道,“挺方便的,上车吧。”
素秋边谢着她,边打开车们,见徐沛嫙已经腾好了位子,自己先上车接过孩子,忆安也随着上车。
素秋环抱着孩子,抚了抚她的额头,只觉她浑身烫的厉害,便低头将自己的冰冷的额头贴了上去,心中正惴惴不安,耳边暮然响起徐沛嫙的声音,她道,“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挺累的罢。”
素秋一凛,未及说话,反倒是身边的方忆安解释说,“徐小姐误会了,这不是素秋的孩子。”
“不是姚小姐的孩子吗?那这孩子是?”徐沛嫙略显惊愕,一双眼睛在素秋身上摸索。
“是个孤儿。”素秋淡淡道。
“奥,我还以为是你的孩子。”徐沛嫙低低笑笑,啧啧道,“看这孩子病的,蛮疼人的,哎,一个女人家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还好有姚小姐招人爱,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位先生陪着?”她说完这话,侧脸瞟了方忆安,一脸的高深莫测。
素秋一张脸顿时灰白,低垂的眼眸沾满了暗色,抚着孩子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软软的车座一时间长了针似的扎的她全身上都疼,汽车突兀的喇叭声混着车外行人的嬉笑声像饶红了的炭狠狠的烙在她的心口,只叫她呼吸困难,她读懂徐沛嫙的话,这不着痕迹的讽刺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