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水若处走出来,一阵清凉的风吹来,楚夫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女人,果真不简单呐!”
翠玉跟上来低声道,“夫人,您这么做,要是让大人知道了……”
楚夫人冷笑一声道,“我做了什么吗?方家人是将我派去的人赶出来了,那位程姑娘自己怕死,要拖方家下水,管我什么事?”
楚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翠玉却是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楚夫人见状叹息一声,幽幽道,“方家人绝不会伸手的。他们赶人出来,却是拽着她的契纸,安的就不是什么好心。他们算计着这小红在京城得罪的人太多,出来也活不下去,只是他们算计的这事儿,却是正好为我所用,不拖着他们做挡箭牌,依照相公这性格,迟早要出事的……方家虽然官不大,到底在京城也算得上一等一的人家,便是皇上也要给三分面子的……总好过相公他就这么直咧咧的与那位对上了……只要相公没事,我怎么样都是值得了……”
……
到公堂上录了一份证词,程水若便无事可做了,翠玉笑着要她出去逛逛,却是带着她走到后院,不走风光正好处,却是走那僻静无人,枯叶满地的地方,隐隐的墙角一道破旧的小门没有上锁。
程水若瞥了翠玉一眼,后者眼中满是笑容,程水若也不多言,咬牙便走了过去,推开门闪身出去。
快到晌午的太阳有些烈,街上人很多,昨日看起来亲切的场面在今天程水若的眼中却是有些凄凉,她走路的时候不得不有些畏畏缩缩的,生怕再遇上什么熟悉的人,只挑着人少的地方走。
去方家的路她认识,其实并不远,她昨日不过是围着这一代转悠了一圈罢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方家的侧门。
方家人自然不会要她进门的,唯一的希望还是在小梅身上,程水若想了想,便往那条小巷子走了过去。
巷子里很安静,即便是布鞋底和石板磨蹭的声音也清晰可闻,隐隐不远处有婴儿的哭声,还有大人哄孩子的声响,虽然有些吵闹,却是洋溢着生活的气息,让人听来羡慕无比。
程水若埋着头疾步走着,气有些急,身上的酸疼未消,心中还挂记着到底能不能事成,精神不是很集中。
咚!
拐弯处两道人影撞到了一起,都是急行不看路的人,撞到一起的结果便是两个都跌倒在地上,摔的低声哀呼。
程水若匆匆抬头瞥了一眼,只见她撞到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心中暗呼一声糟糕,要是让方家的丫头认出她来,她这事儿必然不成了,不顾身上的疼痛匆匆爬起来就要离开。
谁知道刚爬到一半,就被那小丫头拽住手臂大叫道,“小姐!奴婢总算找到你了!”
程水若皱眉,身体还未支撑稳,便被一颗头颅撞过来,小丫头扑在她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小姐,您没事真的太好了!奴婢……奴婢……”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程水若被撞的胸口发疼,伸手便去推拿丫头。
那丫头闻言哭的越发的伤心,死死的抱着程水若的手臂叫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对不起您,可您也不要不认奴婢呀!环儿,环儿的命是小姐救的,小姐,您不能不要环儿了……”
小丫头的话未完,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程水若哭笑不得的忍住疼痛,心慌意乱之下竟然听清了小丫头说的话,伸手将小丫头从怀里拎出来道,“你别哭呀!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了。”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是谁,一见她就能哭的如此伤心,看起来却不似做作。
心中稍显得安慰,这时候人躲她都来不及了,谁会这般的待她?必然不会是假的了吧?
小丫头睁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睛,怯懦的可怜兮兮的望着程水若,有些畏缩的问道,“小姐您不怪我了吗?”
程水若奇怪的问道,“怪你什么?你做了什么事要让我怪你不可?”
小丫头闻言眼中又包满了泪水,程水若怕她一哭起来就没完,她还要赶紧回去衙门那边,无法在这里耽搁很久,瞪了她一眼道,“不准哭,好好说话!”
小丫头哽咽了几声才勉强把眼泪给咽下去,低低的道,“若非我带文公子来,小姐又怎么会受伤……”
说着紧紧抓住程水若的衣袖叫道,“小姐,文公子他不是故意的!你不是说了要嫁给他吗?他一听说小姐的事就急急的赶来,便是怕您受了委屈。谁知道……谁知道事情会成那样……”
“文公子如今好容易从牢狱中出来,却是被革去了秀才的身份,依旧是心心念着小姐,别人都说小姐的不是,文公子和奴婢却是知道小姐的……文公子只觉得愧对小姐,一从衙门里出来便到春风楼替奴婢赎了身……”
听着小丫头的话,程水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盯着她的脸,却是觉得她字字句句发自真心,这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怕是还另有隐情,具体是如何,她却是不知道了。
略一沉吟,实在不愿意放弃了了解自己这身体之前事迹的机会,程水若伸手一拉,将那叫环儿的小丫头拉到角落的,低低的道,“环儿,你听我说,我自打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如今前尘往事尽数不记得了,我出来以后便处处受人白眼,却是不知道为何,你若是我的丫头,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环儿啊了一声,惊讶的看着程水若,这时候才发现她脸上的淤青,手上裹着的布条,下面明显是伤口。便又忍不住满眼的泪花,一边叫道,“小姐,你怎么了?是方家人这么对您的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程水若见她还想去扯衣服看下面还有什么伤口,连忙道,“我没事,不过是些皮外伤,我在这里不能耽搁太久,你且与我说说之前的事儿,不用说的太详细,说个大概就行了。”
环儿想了想,张张口,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道,“小姐是极好的人呀!那都是那些人胡说八道,您不用理他们!”
顿了顿,有些疑惑的道,“小姐,您如今怎么会在这儿?”
程水若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自己最近在方家的经历与她说了一遍,只说的环儿又是眼泪汪汪,咬牙切齿的道,“我便知道方家不是好人!那位方家少爷花尽了心思将小姐娶进门,却是这般的糟蹋人,咱们在春风楼的日子何尝会这样?冯妈妈多疼您呐!世家公子们谁不把小姐捧在心尖上?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捧过来,小姐何尝瞧过一眼?”
“要不是小姐说孤身女子不易立足,咱们早就不用在春风楼呆了。如今也好,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受这闲气,小姐交给奴婢的东西,奴婢都替您守的好好的!咱们就离了这个地方!文公子虽然失了功名,到底是一颗心还向着小姐的,谁稀罕他们家的姨娘!”
顿了顿,问道,“那小姐身上的伤究竟是哪儿来的?昨天晚上被方家赶出来以后,您住在哪儿?”
说到这个程水若便开始苦笑,昨夜的事情回忆起来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怕惹出环儿的眼泪水,只是略略的说了一遍,只听得环儿柳眉倒竖,恨恨的道,“小姐!这楚夫人小姐以前与奴婢说过,最是善妒,上次楚大人不过在咱们春风楼喝了一场酒,便派人上门来闹了一场。她这是想让您出头当替死鬼呢!”
“这方家人虽然也没安什么好心,咱们也不能当了她的棋子,他们与那位大人神仙打架,咱们犯不着去参合,若是把方家人也拉了进去,这不是摆明了让咱们成过街老鼠么?”
程水若咬咬牙道,“可是,我杀了一个人!还在衙门留了口供!”
环儿冷笑道,“放心吧!这事儿扯不到您头上,人是在衙门死的!说是您杀的,可您一走,谁会相信这片面之词,到时候,那胡彪几个怕是要把这账算到那位楚大人头上,谁动手不要紧了,他们之间的纠葛可不止那么一两条人命!没咱们和方家参合在里面,这事儿一准会闹大,他们既然不仁,咱们也不必太客气了,由得他们折腾去。只是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要找方家人要了契纸,早早的离了才是!”
程水若细细一想,自己那份供词,不过是楚夫人想拉方家人下水的把戏罢了,她也没承认自己杀了人,楚家也不会担待这份儿责任,其实两方到时候都知道谁是起源,两方人都会恨上她,方家会不会报复她不重要,就那个楚夫人口中的大人会怎么做就不知道了。
虽然跑路看起来有点儿不负责任,好像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现在她有个土著在身边帮衬着,至少不会那么无助了吧?
程水若的眼光上上下下的将环儿打量了一番,沉吟片刻,“怎么找方家要契纸?”
环儿道,“您直接去寻方大夫人要就是了,她既然赶了您出门,没道理将契纸留着。非要撕破脸皮,对谁都没什么好处!”
程水若想了想,既然决定要走,那就不能打没把握的仗,方家人既然容不下她她也没必要太客气,指着前方一道门道,“环儿,你去那边那个院子,就说寻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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