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下,喝口茶!”
周昌平安抚廖毅坐下,把激动的情绪放下来。
“厅长,你能放了我哥吗?”廖毅苦口婆心的问。
“你我都是警察,应该知道杀人的后果,你哥他杀了人,而且还被日本人抓现行,你让我如何是好?”
“黄市长不是没被我哥打死吗?”
“别忘了张记牛肉馆还有一条人命,这些都是次要的,你是个聪明人,我直接告诉你,你哥他是地下党!”
周昌平一语点醒廖毅,“地下党”这个称号在此刻廖毅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很清楚,地下党落入日本人手中的下场,但廖毅终究是跪在了地上“厅长,把我哥放了吧!我为你当牛做马。”
“廖科长,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好歹你哥也是一个英雄,你怎么能轻易的下跪?”周昌平责备的说“你哥不但不能放,而且我还不能让你和他扯上关系!”
“不,为什么?”周昌平的话直接将廖毅打入了万丈深渊。
“要是日本人知道你是他的兄弟,还在警察厅上班,会怎么想?日本人一定会认为你是他的同伙,潜伏在警察厅的地下党!”
周昌平的语气很尖锐,听似有保护廖毅之意,其实是在撇清一切廖坤和自己的关系,和警察厅的关系。
“日本人怎么想?我不管,我要去救我哥,那怕是死!”廖毅站起身来,意志非常坚定。
无论如何也要将廖坤带回家。
“死,你可以去死,现在我就能一枪毙了你,你娘了?你娘怎么办?你兄弟两都去送死,谁来管你的娘?”
周昌平像一个家长痛恨的批评了两句,廖毅不在开口了,感受到千万只虫嗜心的疼。
此时,痛不欲生。
“厅长,厅长不好了,今天晚上宪兵队送来的犯人死了!”一个狱警挎着枪破门而入,慌张的说。
“死了?”廖毅面无神情如同木乃伊一样,随即拔腿就跑朝着监狱去。
一路上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是我哥!”
然而当廖毅来到牢门前,一切都矗立在眼前,一具尸体已经被慢慢盖上了白布。
荆洪正和市医院的周医生蹲在地上,周医生回头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廖毅冲上去一把将两人推开,掀开白布,廖坤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哥,你醒醒!”廖毅在触摸廖坤身体的那一刻愣住了,没有温度,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啊~”廖毅抱着头躲到了墙角,恐惧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尸体,人,牢门,昏暗的灯光全部撞击着自己的脑海。
头痛欲裂,撕心裂肺。
周昌平也赶来,对周医生问“怎么回事?”
“死者过度劳累,心肌梗塞导致死亡!”周医生认真的说。
这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在场的四个人,只有廖毅还在责备自己为什么不能帮家里多分担一点。
哥哥为了这个家,拉了十年的黄包车,昼夜不息。
周医生出去后开了一张死亡证明,证明死者是突发疾病身亡的,这样周昌平便好向中山交差了。
上来两个狱警,准备抬走廖坤的尸体,被廖毅拦住了。
“厅长,让我来吧,我想亲自安葬哥哥!”这是自己唯一能为哥哥做的事情。
“下去吧!”周昌平让狱警退下,同情的说“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多休息几天,这是一点心意。”周昌平从裤兜里掏出一些钱给了廖毅。
“谢谢!”廖毅很悲伤,这钱自己还不能不接,去百货公司给李彩霞买礼物差不多把自己的积蓄用光了。
廖毅抱着廖坤的尸体,用监狱外的板车推着朝着宝兴街慢慢驶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刮着冷清的风,已是深夜,两兄弟天各一方,廖毅的眼泪跟随着脚步一点一点的向家里挪动。
低矮的草房还亮着油灯,母亲还未睡去,等着两个儿子回来,要是不瘫痪,恐怕已经起床找了几条街了。
廖毅抹了一把泪,没有停留,推着哥哥的尸体找到了伟子。
伟子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顿时魂飞魄散坐到了地上,“为什么?怎么回事?”声音嘶哑中带着浓浓的伤痛,大哥已经离开了。
两人推着板车到了后山上,找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用手指刨着泥土,整整三个小时之久。
当廖坤尸体被安葬的那一刻,天塌下来一般,两人真的顶不住。
埋了廖坤,只能立一块无字碑,以免被人看见传到母亲的耳朵里。
“什么地下党?你们的同志被抓不想办法救,死了也不来看望一下。”廖毅心情沉重的怪罪起地下党来。
而他却全然不知自己处在一盘棋局之中,不过是一颗被数人看中的棋子而已。
天快亮了,两人下山后,各自回到家,廖毅站到门前,赶紧将自己身上面部收拾干净,不能让母亲看到不堪的模样。
可是余光之中,那一辆破旧的黄包车依然放在那里,廖毅的眼中泪水再次滚滚而出。
自己没了哥哥,母亲没了儿子,黄包车没了主人,好像身边什么都没有了一般。
“毅儿,是你吗?”母亲听到了门外的哽咽声。
廖毅走了进去,面色憔悴,很是难看道“娘,我受了点风寒。”
“哎呦,我的儿啊,看看你这脸色这么严重,赶快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娘,我睡睡就好。”廖毅将自己埋进了被窝之中。
“对了,你哥怎么还没回来?”母亲突然问道。
廖毅不知如何作答,“哥和几个朋友上北平去做生意了,我今晚在码头送的他。”只好按照哥哥的嘱咐来定住母亲的心。
“哎,要走也不说一声,你哥命苦,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母亲吹灭油灯也睡下了。
廖毅探出头,悲伤之余,他暗誓自己要坚强起来,挑起这个重担。
和曾经的懦弱告别,廖坤的离去一定程度上坚定了廖毅的心。
…………
早上十点整,廖毅才醒来,周昌平允了自己几天假,廖毅好像没有要休假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要努力,只有打出一片天地才能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让哥哥泉下得以安慰。
同时,他还要找出在梁峰市内的地下党,给哥哥一个说法。
慢慢,廖毅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在为别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