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洛阳到南阳,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要穿过颍川,另一条路可不走颍川,王邑不听严尤的意见,非要走颍川这条路,当然也有他的道理。
进入颍川的汉军,满打满算,才两万人,若是在去掉伤亡,连两万人都不到,而王邑麾下的大军,共有四十三万,汉军的兵力还赶不上他的一个零头。
双方的兵力已经不是用相差悬殊能形容的了,而是相差了二十多倍。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大,已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这种情况之下,还要王邑绕过颍川,走另外的那条路,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在侮辱他的人生,他能给严尤好脸色吗?
王邑没有采纳严尤的意见,命令麾下的大军,南下入颍川,先荡平颍川境内的汉军,然后再西进,去往南阳,将汉军以及那个汉皇帝刘玄,全部消灭。
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人过十万,扯地连天,四十多万的大军,号称百万之众,其规模可想而知。
光是先一步从洛阳开拔的前军,就有十多万人。
这十多万的莽军,虽然被称之为前军,但内部还是细分出前军、中军、后军,即便在前前军当中,又分出了数千人的先锋部队。
四十多万大军,人数实在太多,不可能一窝蜂的行军,需一批批的相继开拔。
莽军的先头部队都已经进入颍川的阳城,而还有数万之众的后军驻扎在洛阳没开拔呢,可见这支大军的规模之大,王邑用气吞山河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阳城位于颖水北岸,也是渡过颖水的重要码头之一。莽军进入阳城后,把阳城以及周围的地区的船只全部征用。
连日来,颖水江面上就没消停过,大大小小的船只,往返不断,将莽军以及军中的物资、粮草,一批批的运送到颖水南岸。
最先渡过颖水的,自然是莽军中的先锋军。这数千人的大军,由莽将宋义、王廉二将率领。
宋义和王廉原本是太师王匡麾下的将领,属赤眉军的老冤家对头。
这次王莽下了决心,要平灭南阳汉军,王匡麾下的将士也悉数被王邑、王寻临时征用,宋义和王廉战功赫赫,二人被王邑任命为先锋官。
渡过颖水后,宋义和王廉率领着数千的先锋军,直扑刘秀在所的阳关。
别看阳关不大,只是座弹丸之地的小关隘,但它地势险峻,一面临山,一面临水,是山水之间夹了这么个关隘,得天独厚,易守难攻。
宋义和王廉率领抵达阳关城外,举目观望,阳关虽小,但进攻的一方却做不到四面围攻,只能打一面,要么从北面强攻,要么从南面强攻。
和赤眉军交锋这么久,宋义和王廉早已磨炼成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只看阳关的地势,他二人便可判断出来,这座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己方若强行攻城的话,伤亡难以估计。
正常情况下,他们是长途跋涉而来,抵达阳关,应先休息一天,等扎好营寨后,翌日再战。
不过坐镇中军的王邑根本没把汉军放在眼里,认为己方大军一走一过,遇到的汉军就没了。
知道本方的主帅好大喜功,倘若让王邑知道他们抵达阳关后,没有即刻攻城,还休息了一天,估计最终就算成功打下阳关,也会惹得王邑不痛快,后面还指不定怎么给他二人穿小鞋呢!
宋义和王廉一核计,己方也别安营休息了,干脆就直接开打吧!
他二人倒也没有鲁莽的下令全军进攻,而是派出手下,讨敌骂阵,希望能把阳关的守军激出来,大家在城外,面对面的交锋。
汉军用在阳翟的战术,现在又被莽军用回在汉军身上。有数百名之多的莽军,在一名校尉的率领下,站在阳关城外,扯脖子叫骂。
什么逆贼、反贼、叛贼、奸贼,贼不离口,从刘秀骂到刘縯,从刘縯骂到刘玄,一代代的往上骂,都快把刘家的老祖宗骂一遍了。
站于城墙上的朱祐、盖延、傅俊、王霸等人都是面色铁青,看着城外骂阵的莽军,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嘎嘎响。
朱祐再忍不住,转身对刘秀说道:“主公,请准属下出城,与敌一战!”
刘秀倒是不怕莽军骂阵,你骂得再狠再难听,于我而言,也是不疼不痒,只不过确实会影响到军中将士的士气。
他看了一眼朱祐,再瞧瞧己方义愤填膺的将士,手指轻轻搓着腰间的玉牌,说道:“只阿祐一人出战,似乎有些人单力孤。”
听闻这话,盖延、傅俊、王霸齐齐拱手施礼,异口同声道:“主公,请准末将出战!”
刘秀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探子,问道:“这支莽军的先锋官是?”
那名探子头目连忙拱手施礼,说道:“回禀主公,是宋义、王廉二将!”
“宋义、王廉,都是王匡麾下的将官,与赤眉军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皆为经验丰富的老将啊!”
刘秀喃喃嘀咕了一句,而后他悠然一笑,说道:“点兵两百,我们出城去会会这两位!”
“主公也要出城?”朱祐等人同是一惊,诧异地看着刘秀。
刘秀满面轻松地耸了耸肩,说道:“怕什么,打不过,我们就调头回城嘛!”
莽军正在城外破口大骂呢,突然见到阳关的北城门打开,从城内冲杀出来一支汉军。
骂阵的莽军吓了一跳,转头要跑,不过定睛细看,人们都差点气乐了,从阳关城内冲出来的汉军,也就两百人左右的样子,还没有他们这些骂阵的人多呢!
见状,骂阵的莽军也不跑了,一名屯长催马向前跑出一段距离,冲着对面的汉军大声喊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听对面没人搭腔,这名屯长又催马跑了一段距离,吆喝道:“我家将军,有好生之德,尔等反贼,倘若乖乖就擒,可有一条活路,倘若顽抗到底,鸡犬不留……”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嗖!噗!连续两声,一支雕翎箭从天而降,正中他的胸口。屯长的喊喝声戛然而止,在马上摇晃几下,一头栽了下去,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为首的那名校尉看罢,气得哇哇怪叫一声,从得胜钩上提起一杆铁矛,催马出列,喊喝道:“反贼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何人放箭,出来受死!”
一箭射杀莽军屯长的,正是傅俊。听闻对方的叫嚣,他转头看向刘秀,说道:“公主?”
刘秀点了点头,说道:“子卫多加小心!”
“属下得令!”说话之间,傅俊催马,直奔对面的校尉冲了过去。傅俊可不仅仅只会远距离放箭,他的近战本领也不弱,一杆长戟,杀伐骁勇,锐不可当。
看到放冷箭的人出来应战了,那名校尉双脚一夹马腹,迎着傅俊而上。双方的战马逆向行进,很快便接触到一起。
校尉断喝一声,先抢刺出一矛,直取傅俊的胸口,傅俊将长戟向外一挑,就听当啷一声,铁矛被弹起好高,还没等对方收矛,他手中的长戟又横着向前一扫。
啪!戟杆正抽在那位校尉的胸口上,把他从战马上直接打得倒飞了出去,摔落在地,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校尉摔得头晕眼花,胸口发闷,哇的一声吐出口老血,还没等他缓过这口气,催马上前的傅俊一戟刺在他的胸膛上。
噗!戟尖由校尉的背后探出来,后者惨叫一声,随之一命呜呼。对面骂阵的那些莽兵见状,吓得汗毛竖立,哪里还敢逗留,一个个调头就往回跑。
在后方观战的宋义和王廉震怒的同时,心中也是暗吃一惊,汉军的这员将领是何人,不仅箭法精准,武艺也惊人啊!
两人对视一眼,王廉凝声说道:“宋将军,我去战他!”
宋义和王廉,都很善战,只不过相对而言,前者更擅长谋略治军,后者则更擅长冲锋陷阵。
听闻王廉打算出战,宋义沉吟片刻,正色提醒道:“此人武艺不俗,且箭法出众,绝非泛泛之辈,王将军切不可轻敌啊!”
王廉点头一笑,傲然说道:“宋将军放心,我去去就回!”
早已习惯了和赤眉军征战的王廉,还真太没把汉军放在眼里。
汉军上上下下加到一起,才几万人,而赤眉军动不动就出兵十好几万二十万的,和赤眉军相比,汉军这边就是在小打小闹。
王廉的武器是一杆长枪,他催马来到两军阵前,看着对面的傅俊,打下打量一番,然后用手中枪一指傅俊,喝道:“来将通名!”
“汉军校尉,傅俊!”
校尉!王廉噗嗤一声乐了,晃了晃手中的长枪,说道:“无名小卒!你滚回去,换刘秀出来战我!”
“想战我家主公,你也得先过我傅俊这一关!”傅俊面无表情,只是把手中的长戟横了横。
“竖子找死,我便成全你!”王廉一催胯下的战马,持枪直奔傅俊而去。
看起来,他这一枪是直刺傅俊的面门,可是当枪尖马上要刺到傅俊近前的时候,突然下移,狠狠捅向他的小腹。
这突如其来的变招,着实是令人防不胜防。傅俊亦是心头暗惊,此人的枪法不简单。
他用戟尾向外一拨,当啷,刺向他小腹的长枪被挡开,双马交错之际,王廉用枪尾直击傅俊肋下。
傅俊再次用长戟拨挡,等双方的战马已交错而过,王廉突然又来了一招回马枪,直刺傅俊的后心。
王廉用的这三招,名为‘过马三枪’,这也是他用得最纯属、最得心应手的三招。与敌对战时,很少有人能在他这三枪下全身而退的。不过今日,他遇到了例外。
当王廉的长枪马上要刺中傅俊的后心时,后者突然向前一趴,就听唰的一声,长枪几乎是贴着傅俊的脊梁骨,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