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张布’带头冲杀。
三千残兵败将,明明是在守城,可却打出了进攻的气势。
面对着十倍于他们的敌军,他们不仅不退,还主动冲上去和冲上城头的辽军拼杀。
鲜血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三千残兵败将,硬生生把三万多辽军压到了城下,又一次成功的防守住了城墙。
熬过了这一轮。
‘张布’手底下的残兵败将,只剩下了两百多人。
“噗通!”
‘张布’无力的瘫倒在城墙上,嘎嘎嘎笑着,“又宰了十个辽狗,老子就算是死了,也无悔了。”
“我杀了六个!”
“俺杀了三个!”
“二十八个!”
“……”
一个远超所有人的字数出现,众人看了过去,一瞧顿时别过了头去。
那是一个老卒,以前是神卫军的弓弩教头,也是因为得罪了人,被发配到了安肃军。
老家伙的箭术很高超,百步穿杨都是毛毛雨。
以他的本事,杀二十八个,不算什么。
因为现在城头上的弓弩兵,就剩下他一个了。
安肃军仅剩的将士们,躺在城墙边上,继续自己给自己报功。
“俺杀了两个……”
“六个!”
“十三个!”
“一个!”
“……”
“俺……俺一个都没杀……”
又出现了一个异类,声音有些怯怯的。
众人再次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小个子的家伙,套着一身远比他高大的盔甲,颤巍巍在哪儿站着。
有人鄙夷的骂道:“你是那一伍的兵,咱们安肃军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窝囊的家伙?”
那小个子的家伙见一众凶神恶煞的安肃军将士们看着他。
吓哭了。
他抹着泪,哽咽道:“俺……俺不是那一伍的,俺也不是安肃军……俺就是看着你们为了保护俺们都死了,俺觉得自己窝在家里就是对不起你们,所以俺敲晕了一个你们安肃军的伤兵,穿着他衣服跑上来了……”
“额~”
安肃军的将士们愣了。
随后,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你小子有种!”
“不错!是个带把了!”
“……”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
“……”
一个个毫不吝啬的夸赞词语传入到那小个子家伙的耳中,小家伙臊的脸色通红。
最后还是‘张布’出声,给小个子家伙解了围。
‘张布’一锤定音道:“老子不管你以前是不是安肃军的将士,从这一刻起,你就是了。”
小个子的家伙激动的站直了,大喊道:“是!”
“哈哈哈……”
顿时,城墙上又是一阵哄笑。
在大家即将赴死之前,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活宝,让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一直盯着城下的老卒,突然开口道:“辽狗又来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爬了起来,手持着武器严阵以待。
前一次辽军的进攻,他们觉得很凶险,他们可能会死。
可是他们没死。
这一次,他们已经断定了,自己必死无疑。
因为他们只有两百人,想要守住三万人的辽军,根本不可能。
远处观战的杜青,早已跪倒在了地上。
彭湃也跪倒在地上。
他们二人共同向杨七请命。
“虎侯,您就允许卑职带人去救他们吧。”
“少爷,属下愿意一同前往。他们实在太惨了,他们不该死的。”
杨七愣愣的看着他们二人,沉声道:“他们该不该死,是你我说了能算的吗?还有,一千铁骑军,对阵近三万的辽军骑兵,你们觉得有几成胜算?”
杜青迟疑了一下,叹气道:“不足两成……”
“不足两成,那就是只有一成。只有一成的胜算,我让你们出去,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杨七郑重道:“耶律休哥麾下的精锐铁骑,可不是李继迁麾下的游骑。其性质不一样,战斗力差距更大。这一次如果我带领了两千铁骑军,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让你们出去救人。可是我们只有一千人。”
杜青不甘心的道:“那卑职也愿意一拼。”
“拼!拼!拼!拿什么拼?就不能动不动脑子?”
杨七喝斥。
杜青翻了个白眼,“就你聪明,那你说怎么办?”
杨七差点没被杜青给气死,他恼怒的道:“我要知道怎么办,还能在这里等着?”
杜青顿时低着头,闷不做声。
彭湃也低着头,闷不做声。
“哎!”
杨七长叹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们这算什么?跪在这里不说话,逼宫吗?我又不是赵光义,你们觉得这一招对我有用?”
杜青、彭湃二人没搭理他,依旧跪着。
杨七无奈的道:“好了,算我怕了你们了。你们只许出击一次,不论胜败,必须撤回来。”
杜青和彭湃闻言大喜。
“多谢虎侯!”
“多谢少爷!”
杨七没好气道:“赶紧滚!”
杜青和彭湃跳上了马背,二话不说,领着麾下的将士和兄弟,准备冲向安肃城。
眼看着铁骑军就要冲锋。
突然,杨七喊道:“等等!”
杜青脸一黑,“你反悔了?”
杨七骂道:“反悔你大爷,你们看西北方向,那是什么?”
杜青和彭湃顺着杨七所指的地方望了过去。
杜青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援军。”
彭湃思考了一下,“应该是李继隆部的兵马。”
果然。
在西北方向,一阵浓烟滚滚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重甲的将军,在他身后,有人看着一张巨大的‘李’字大旗。
而在他们身后,就是数以万计整齐的步人甲。
李继隆是一个果断的人。
在他发现了辽军以后,毫不犹豫的就发动了进攻的命令。
“诛杀辽贼!”
李继隆一马当先,率先杀向了辽军。
在他身后紧跟着李子枫。
然后就是禁军的将士们。
三万禁军突然出现,快速的杀向了辽军。
正在攻城的辽军明显有些慌乱。
耶律大石还没反应过来,李继隆一马当先,已经快冲到了他的行辕处。
耶律大石大惊失色,“快撤!”
紧接着,他就在侍卫们护持下,跨上了马背,狼狈逃窜。
因为之前受伤失血过多。
所以耶律大石在马背上没颠簸两下,就晕了过去。
侍卫们赶忙驾着耶律大石,毫无目的的狼狈逃窜而走。
群龙无首的辽军,一下子变成了一盘散沙。
虽然有一两个辽将在混乱中组织了一些兵马在反抗,但是在早有准备的禁军将士们面前,不堪一击。
为了攻城,许多辽军都抛弃了战马。
没有了战马的他们,根本不是禁军将士的对手。
辽军被快速的击溃。
成百上千的辽军跪在地上请降。
李继隆率领着禁军将士们,两个回合就收拾了所有的辽军。
阵斩五千,俘虏了近两万多的辽军。
一系列的变化来的太快。
城头上刚刚诛杀完了登上城头的辽军的‘张布’一行人,抬眼向下一看,就愣了。
入眼的全是大宋禁军的将士。
成群结队的辽军,像是羔羊一样跪在地上请降。
“这就赢了……”
小个子的家伙一脸茫然的问道。
老卒裂开了嘴,惨笑道:“是啊!赢了!”
‘张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姐夫!打赢了!你看到了吗?打赢了!”
直到这一刻,有人才注意到了‘张布’的不对。
当他们掀开了‘张布’的面甲以后,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面孔。
“将军呢?”
有人抓着章程质问。
章程哭诉道:“我姐夫早在几天前就死了。”
“将军!”
安肃军剩余的将士们,瘫倒在地上,暗自垂泪。
隔着老远的杨七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彭湃也笑了。
唯有杜青不满的嘀咕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要动手之前出现。这算什么事儿啊!”
杨七笑道:“你就知足吧。要是你们真的冲上去了,能活下来多少,我也不知道。”
杜青愤愤不平的道:“可惜,让耶律大石跑了。”
彭湃贼兮兮的笑道:“放心吧!跑不了!我已经派人去跟上他了。”
杨七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于彭湃自作主张的去抓耶律大石,他并没有说什么。
迅速的清剿了辽军的李继隆,也发现了一直站在远处观战的杨七一行。
一队千人的禁军军卒们,在李子枫的带领下向杨七这边迅速的靠拢。
杜青不解的问道:“他们这是想干啥?”
彭湃吧嗒着嘴,道:“恐怕以为我们是辽人,又或者觉得我们是一群心怀叵测之人。所以要搂草打兔子,连我们一起教训。”
杨七瞥了彭湃一眼,没好气道:“别贫嘴,去交涉一下。”
彭湃答应了一声,策马出去交涉。
半晌过后。
他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雁门关主将李继隆,一个是雁门关副将李子枫。
李继隆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李子枫跟在李继隆身边,学着李继隆板着脸。
李继隆见到杨七,皱眉冷声道:“杨延嗣,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七耸了耸肩膀,笑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霸图兄,若是没有我写信告知你,只怕此刻你还在应州城里带着,只怕辽军已经打到蓉城了。”
李继隆依旧板着脸,说道:“这里是大宋的版图,不是你杨延嗣的西北四府。尔等速速离去,再敢多待,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七愕然道:“霸图兄,你也太绝情了吧?曾几何时,我们在汴京城内,也算是相交莫逆,如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李继隆看向杨七,淡淡的问道:“我是宋臣,你是吗?”
这是在表明立场吗?
是啊!
李继隆算是纯正的宋臣,可杨延嗣这个宋陈,只是有名无实。
杨七苦笑道:“霸图兄,就算如此。那你也应该看在我派人给你送情报的份上,好歹留一点情面吧?”
李继隆瞥了杨七一眼,冷声道:“正是因为看在你送信的情面上,我才没有对你动手。不然,我早就派遣手下将士,将尔等尽数剿灭了。”
“你可以试试!”
杜青不甘示弱的硬怼了回去。
杨七哭笑不得道:“杜青,不得无礼。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走吧。这里是无戏可看了。我们去飞狐口转转,说不定还能碰上一场好戏。”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策马向前。
彭湃和杜青一左一右紧跟在他身边。
铁骑军的将士们齐刷刷的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路过李继隆的时候,杨七突然勒马,说道:“安肃军不赖,五万人对拼十五万辽人。硬生生的把自己给拼光了。骨头够硬,也值得被敬重。你可别抢他们的功劳。”
李继隆愣了愣,黑着脸道:“我没那么下作。”
“走了!”
杨七拍了拍马屁股,一行人扬长而去。
杨七一走,李子枫不解的问李继隆,“将军,杨延嗣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李继隆收起了冷脸,唏嘘道:“我若没猜错,杨延嗣应该是一路跟着耶律大石的军队,从应州城,到了这里的。”
李子枫愕然道:“耶律大石居然没动他?”
李继隆瞥了李子枫一眼,淡淡道:“这就是杨延嗣,一个雄踞西北的枭雄。耶律大石不是不想动他,只是没有动他的把握,所以才没动他。”
“就凭他手下那一千人?”
李继隆沉重的点头,“就凭他手下的那一千人。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手下那一千人,应该就是在西北四府内藏的最深的铁骑军。
重甲骑兵,一骑可挡百人。
他们虽然只有一千人,但却可以在十万人的大军中来去自如。
想要拦住他们容易,但是想要留下他们,却很难。”
李子枫失声道:“重甲骑兵这么厉害?”
“呵……”
李子枫嘲讽的一笑,“真正厉害的不是重甲骑兵,而是杨延嗣。”
李子枫追忆道:“记得当初,你我和杨延嗣是一同到代州的。三年过去了,你我手底下的三万禁军还是三万禁军,所守的也只有一个雁门关。所居的官至也只是雁门关守将和副将。
而杨延嗣,硬生生的把一州之地变成了四府之地,把麾下两万多老弱残兵,变成了十几万的大军。
三年!短短的三年!
杨延嗣完成了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说,真正可怕的是杨延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