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黑色的骨头递到了扎马合手里。
扎马合如同恭迎圣物一样,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黑色的骨头,嘴里念叨着一连串听不懂的语言,神色激动。
他拿在手里,仔细摸索了一番,又恋恋不舍的还给了向城。
看得出来,这块黑色的骨头,在扎马合心里,拥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确认了身份,杨七一行人就成了扎马合驻地最尊贵的客人。
老扎马合领着他们到了一座大帐里,立马有人就奉上了酒肉。
杨七的身份无疑是最尊贵的,所以杨七坐在上首,扎马合陪坐在下首左侧,向城陪坐在右侧。
扎马合驻地里的人,拥有着独特的文化和独特的习俗。
他们的礼仪豪迈中带有一些细腻,杨七切身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宾至如归。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
杨七给了向城一个眼色,向城道明了此行的来意。
“扎马合长者,我们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
向城是军伍出身,说话很直接。
老扎马合手里握着一个牛角杯,一边喝酒一边笑道:“我的朋友,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讲,能办到的,老扎马合一定帮你。”
向城郑重道:“我们要调动扎马合驻地的番兵。”
提到要调动扎马合驻地的番兵,老扎马合明显脸色变得不自然了。
杨七一眼瞧出了扎马合脸色不对,于是开口道:“有什么困难吗?”
老扎马合一脸苦闷,想说出实情,却又害怕得罪了杨七和向城,更害怕得罪曹家,只能苦着脸不说话。
杨七心头黯然,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笑呵呵的说道:“有什么困难直接说出来,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们的,相信曹家也不会为难你的。”
老扎马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沉声道:“尊贵的客人,老扎马合在此向您表达歉意。我们部落里是有些强壮的汉子,可是我们很难帮得上你们。”
杨七和向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解。
老扎马合似乎意料到两个人在像什么,所以不等他们发问,就开始发问了。
“扎马合部落,已经三年没有拿到朝廷的粮饷了。甚至扎马合部落的兵器和马匹,还是五年前的东西。许多的兵器已经生锈了,马匹也已经老了。”
老扎马合说到这里,很伤感的道:“我们部落里强壮的汉子,威武的勇士,已经学着汉人一起下地种田了,已经没有了往日里的血腥去战斗了。现在我们这个驻地的人,与其说是番兵,不如说我们更像是平凡的百姓。”
向城恼怒道:“我家老爷每年都会批给你们足够的兵器和粮饷,你在骗我?”
老扎马合被吓了一条,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不说话。
杨七拽了拽向城,低声在他耳边道:“你一直跟在我岳父身边,所以对底层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过了,他们驻地确实像是很几年没有拿到粮饷了。但是,像他说的没有兵马,我却不信。”
向城瞥了老扎马合一眼,轻声问杨七道:“姑爷看出了什么?”
杨七摆了摆手,道:“一会儿你不要说话,交给我来应付。”
向城点了点头。
杨七笑眯眯的开口道:“扎马合长者,我想知道,那一块黑色的骨头……”
杨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扎马合给打断了。
“不不不,尊贵的客人,那是圣物。我们部落的圣物,狼神之骨。”
杨七点头道:“狼神的骨头……看得出来,它对你们很重要。”
老扎马合硬梆梆的说道:“它是我们部落所有人的生命,你们却抢走了它。”
杨七伸了伸腰,眯起眼,轻笑道:“给你一个拿回它的机会。”
“真的吗?”
老扎马合瞪大眼睛,一脸惊喜。
杨七诚恳的点了点头。
短暂的惊喜过后,老扎马合收起了笑容,他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睿智的光芒。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杨七摊开手,直言不讳道:“你们部落里所有的战士。”
“哦?!”
老扎马合大摇其头,道:“我们部落里已经没有战士了。”
杨七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的说了一句,“扎马合,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愚蠢的人。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不说实话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狼神的骨头,将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老扎马合猛然站起身,咆哮道:“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在亵渎神灵,狼神会降下罪责的。”
杨七不在乎什么狼神的罪责。
如果真有狼神的话,那么他真的想见识一下。
如果浪射存在,那么七郎神也就存在。
(在现在山西的一些地方,依然有七郎神的神庙存在,里面供奉的就是杨七郎。当然了,关于七郎神的传说也很多,有人说是邪神,有人说是正义的神,总之众说纷纭,因人而异。就作者个人而言,更倾向于正义的一面。毕竟,在咱们中华大地上,能被大张旗鼓供奉起来的,都是正义的神。)
杨七不相信,他一个神的本尊,需要去惧怕一个小狼神。
杨七瞥了老扎马合一眼。
老扎马合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的戏演不下去了,只能闭上眼,忍痛的说道:“扎马合驻地,还有两千勇士。他们是扎马合最后的力量。我都可以交给你们,但你们必须把狼神之骨交给我们。”
原本是调遣兵马,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场交易。
这也变相的证明了曹家在西北的势力真的很弱。
听到扎马合驻地里只有两千人马,杨七明显很失望。
两千的扎马合战士,对上十万正规的辽军,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秉承虱子再小也是肉的心思,杨七还是同意了扎马合的交易。
老扎马合当场把两千扎马合战士交给了向城。
向城也依照约定,把狼神之骨递给了老扎马合。
老扎马合拿到狼神之骨的时候,老泪纵横。
当年,为了让族人活下去,他屈辱的把族中的圣物献给了曹彬。
时隔多年,圣物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岂能不高兴。
夜晚,在杨七的房里,向城、老何、老熊等曲部的话事人们都在。
杨七面色凝重的道:“扎马合驻地的驻兵只有两千,用这两千人去驰援雁门关,无疑是杯水车薪。所以,我必须想办法去搬别的救兵。”
老何皱眉道:“七爷是想去……”
“折家!”
杨七在自己人面前,从来不会藏着掖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从整个西北的局势判断,目前能抽调出人马驰援雁门关的,只有两家的兵马。
一家是折家,另一家就是党项的诸部。
只不过,党项诸部虽然投靠的大宋,可要调动他们手下的兵马,必须要有赵光义的旨意,不然,人家才不会理你。
所以,杨七能求援的,也只有折家了。
“七爷,折家在大宋的地位虽然特殊,可是他们也不敢冒着大不违的冒然出兵的。”
老何分析道:“七爷,折家和其他几家的性质不一样。他们的兵马没有旨意,出了府州,达到雁门关,随时都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
向城点头道:“折家在大宋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陛下早就看折家不顺眼了。想方设法的想收缴折家的兵马,想把府州也纳入大宋流官的管辖下。
只不过折家的老家主非常机警,所以朝堂一直抓不到机会。
您这一次去求折家出兵,就等于要让折家交出兵权。折家肯定不会答应的。”
杨七多少也知道一些里面的厉害关系,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杨被困雁门关,这是他没预料到的事情。
如果预料得到的话,他直接会从南国调兵,让南国的兵马从海上运过来。
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管成不成,我都得跑一趟折家。”
杨七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句话。
杨七在这里是最大的,所以他的坚持,基本上已经算得上是最后的决定了。
次日一早,向城和老熊等人,带着扎马合驻地的番兵,奔往了雁门关外二十里处了的两狼山。
杨七带着老何和十几个曲部,骑着快马,赶往了府州。
府州距离汾州有两日的路程。
府州城里的气氛,明显的跟大宋境内的其他地方不同。
府州内的大小官员,都是由折家任命的。
而且整个府城的管理基本上算是半个军管的状态。
因此,在府州的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有军卒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杨七策马在府州大街上,感受这府州的一切。
府州很热闹。
而且府州给人的感觉跟邕州有些相似。
府州城里除了一部分的汉人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游牧民族的人。
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这些人都是来自于不同部落的。
他们相处的似乎很融洽。
游览在府州城里,不得不佩服折家。
折家明明是军管着府州,整个府州却更像是一个贸易之城。
折家包揽了大宋和党项之间的贸易,把府州打造成了一个国际形的贸易中心。
杨七一路上盘算了一下,以府州城内的商业税收。
每年收到的税款,足有够折家养起十万军卒。
也就是说,单靠着府州这一个城,折家就能养得起折家在明面上所有的军队。
而府州除了这一座主城以外,还有七座县城。
“这大概就是听调不听宣,当土皇帝的好处吧、”
相比于大宋的其他将门,折家要富贵的比其他将门要快很多。
这也是为何曹彬这个身居枢密使位的军方第一大佬,也要和杨七一起在交趾开国当土皇帝的原因。
相比于府州城的繁华,城内的折府显得简单质朴。
杨七跳下马,把马缰绳递给了老何,走到了折府门口。
折府门口守卫的兵卒,把他们挡在了门外。
“在下杨延嗣,求见贵府折老将军。”
守门的兵卒,斜着眼,上下打量了杨七一眼,仰着头道:“不是西北人吧?”
杨七诚恳的点头道:“不是!”
守门的兵卒笑眯眯的说道:“这也就难怪了。在这西北,谁人不知,这府州城里的折府,只是应付朝廷用的。我们家老爷,还有我们家少爷,一直都久居在城外的庄子上。
那里才是真正的折家。”
杨七惭愧的抱了抱拳道:“受教了!”
杨七离开了折府,退到了大道上。
老何迎了上来,问道:“七爷,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杨七道:“去城外折家庄子。”
两个人跨上马,一路向折家的庄子奔去。
快马急驰……
“砰~”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要和杨七过不去。
当他们骑着马准备出东城们的时候,有一架马车冲了出来,直接撞倒了一位杨府曲部的马儿。
幸好双方都没事。
不过,马车里坐着的人,似乎没有跟他们和解的一丝。
像是提前预谋好的,当老何和人家发生了口角的时候。一瞬间,从四周的街道里,涌出了上百位佩带着弯刀,穿着党项服饰的汉子们。
“都别动,跟我们走!”
从头到尾,党项人只是在喊这一句,其他的话,一句也没有。
“找死!”
老何等人当即要拔刀反抗,却被杨七制止了。
然后,杨七一行,就像是鹌鹑一样,被党项人押解着,出了府州城。
在府州城外,有一座隐秘的庄园。
杨七等人被带了进去。
所有人被带到了一个奢华的屋子里。
屋子里装饰奢华,却一个人也没有。
党项人带着他们进去以后,也退了出去。
在庄园的奢华大屋里,老何一脸茫然的瞅着四处打量着,“七爷,你说这些党项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带着我们到这里来?”
杨七神色淡然的走到了一张党项人独有的坐榻上,席地盘腿而坐。
“你们也都坐下吧。这厢的主人,请我们过来做客,我们也就不用太客气。”
曲部们盘腿坐下。
老何再次追问,“七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杨七漫无条理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熟人请我们做客。”
“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