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回清源之前,褚瑞田有过特别交代,除了照顾开心以及给国医馆捧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为此她时常会单独外出处理一些事情。
钟扬早就看出来,张澜不是普通的保姆或是管家,更像是一个生活秘书的角色,她似乎与褚瑞田并没有那种特殊的关系,她在褚家的地位甚至比褚瑞田的子侄后辈都要高许多,尤其是褚瑞田不在的时候,张澜有着极大的自主权。因此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期内,甚至还在褚瑞田任内的时候,张澜有着高到令人无法想象的地位。
陪张澜去山南?开心自不必说,其他人不见得就有这个身份来陪同。不过张澜没有拒绝钟扬的请求,而且同意马上动身,可谓给足了颜面。
张澜平时几乎闭口不谈山南老家的事情,开心感到很好奇,她觉得其中必定有很多故事,而且这个张家绝不寻常。
山南与长宜相邻,山地面积占据九成以上,道路非常崎岖,罗璇特意安排了一辆极为宽敞的越野车,由她本人亲自驾驶。
钟扬临走前吩咐居力,由他全面负责医馆业务,还打了电话给柳文山,想借杨崎来帮几天忙,不料柳文山一口回绝。钟扬觉得很奇怪,他非常欣赏杨崎的稳重,之前就留过联系方式,试着又与杨崎本人联系,竟得知杨崎已经脱离了柳家回春堂。
钟扬追问原因,杨崎始终三缄其口,不过对钟扬的邀请却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立即动身赶赴省城。钟扬告诉他自己将去一趟外地,让他到省城就联系居力,又叮嘱居力安排杨崎的居所。
出发。
蜿蜒颠簸的山路备受煎熬,若不是越野车的避震性能超强,几乎把几人搅得五脏六腑都快颠倒过来,就连负责驾驶的罗璇都有些抵受不住。钟扬仍处于虚弱期,根本无法凝聚磁场,对此无能为力。200多公里的路走走停停竟然开了十个小时,勉强到了一个叫龙山的小镇上,总算是缓了口气。
“龙山到了,”张澜的脸是苍白的,眼睛是湿润的,她眺望车窗外的小镇,已到了近黄昏的时分,下班回家的、菜场买菜的,很是喧闹。三十多年过去了,张澜已经分辨不出儿时的龙山印象,越野车龟速地前进着,她尽量在找寻一些残存的古老建筑,罗璇几次问她目的地的方向,她都恍若不觉。
钟扬问开心,“澜姨的家就在龙山吗?”
开心摇头回答,“她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不过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这里了。”
钟扬看了看窗外,小镇大致分两个部分,由北到南进来的途中大多都是新的建筑,慢慢地出现了一些老街旧宅,还有不少斑驳的断壁残垣,行人也渐渐稀少。
“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你们先找个地方停车,然后找个可以住宿的地方,”张澜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激动,还没等车停稳,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走了下去,甚至连车门都忘记关上。
开心从来都没见过她这么失措,不禁有些担心,“澜妈,要不要我陪您去?”
张澜笑了笑,“不用了,我没事的,你们都放心吧。”
“可是……”开心推了推身边的钟扬。
钟扬忙说,“不如我陪您去,多少能有个照应,您现在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我们都不放心。”
张澜望着钟扬,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眼神,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勉强点头,“行,就钟扬跟着我走一趟,那就劳烦罗小姐照顾我家开心,尽量不要保持联络,方便的时候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开心的心猛地一紧,她突然后悔了,她反而担心起钟扬来,她感到张澜此行回乡有着很不寻常的意义,从她的表情上更有一种耐人寻味的决然。可是,钟扬就这么坦然、轻易地随着张澜走了,渐渐走远。
罗璇也感到了不安,她悄声问道,“开心,我们……”
开心轻叹一口气,“听澜妈的,我们走吧,希望不用等太久。”
罗璇默然,猛一踩油门转向往镇中心行驶,选了一家当地最高档的宾馆,定了四间房。
开心此时想一个人静一下,罗璇却闲不住,她对龙山这个古老的集镇充满了好奇,早早地出去了。
却说钟扬就跟着张澜,很自觉地落后一个身位。
张澜一边走,一边还在适应、熟悉印象中的家,现在所处的位置尽管周边的建筑都保护得很好,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有不少改变,自然和人为的改变都有,最大的变化就是居住的人少了很多。
人少就意味着衰败、没落,张澜一直沉默着,走得很慢,但是她已经认得回家的路。
少小离家老大回,此时的张澜有着无限的怀念,眼前一一浮现怀念的人,还有憎恶的人,她突然问钟扬,“知道我为什么会临时决定让你陪我来这里吗?”
钟扬摇头,“不知道。”
张澜难得地笑了笑,“你很实在,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就是这样的人,就像当日你第一次到褚家来一样,所有人都在怀疑你的医术,而你又是那么镇定自如,这都来源于你的实在,因此熟悉你的人,都觉得你极有安全感。很好,很好。”
钟扬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没问什么。
张澜又说,“张家的门很难进,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考验,如果你觉得为难,你可以告诉我。”
钟扬更是迷糊,含混地“嗯”了一声。
两人到了一处极大的宅院门前,张澜停下了脚步,眉头皱了起来。
钟扬却被眼前的宅院震惊了,清源省多山自古多商贾,钟扬自幼随爷爷走遍八百里陵川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老祖宗遗留下来的大宅,但是跟眼前的这座一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其围墙简直贯穿了整条青石板大街,除了一处正门门庭开阔可以走马之外,两边各有二个角门也仅比寻常宅院正门略小,所有门都开着,稀稀落落有三五散客在里面的亭台楼榭中流连,竟像是成了一个大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