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样儿!”陈氏在南乔光洁的额头上嗔怪地点了一记,道:“喏,看见那盘子没有?你阿妈一早特意摘给你的。”
南乔这才发现那新添的雕松四方桌上,放着一个同样新添的木制托盘,托盘中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六个大红石榴……什么嘛,我又不是真的馋嘴…….南乔心中嘀咕,面上却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又与陈氏嬉笑几句。
“额娘,您今天终于不用可以歇歇了?”南乔闹了一会儿,见陈氏依然没有起身的打算,很是惊异。这十几天中,大家可都是匆匆忙忙的,生怕时间不够用似地。但今日陈氏一直好整以暇地坐着,再看打扮,也不像是要忙活那些苦力活的样子,反倒是像要出门。
果不其然。
陈氏为南乔理了理鬓角,笑道:“家中大体没有什么好忙的了。其他的,也都是些漆匠花匠的活计,用不上我。你阿妈早上说,让我准备准备,去人市看看,买些奴婢回来。再看看,有没有时间去一下花市,挑些中意的,将咱家里里外外地装扮起来!”
“上街么?乔乔也想去。”南乔赶忙道。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出门逛逛了,何况陈氏说去人市。花市她知道,隆福寺大街上就有,但是人市么,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更何况,隆福寺街她虽然来来回回好几回,也异常热闹,但人总是拘在一个小范围内,南乔总觉得十分不舒服,似乎总是压抑的慌。单独出门那是想也别想,如今陈氏正要出行,她当然要紧紧抓住这能够放风的机会。
“可人市上不比隆福寺街,乱的很……”陈氏很有些犹豫,若是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她乐意带着心爱的女儿出去透气。她还曾想过带着病愈后的南乔去城外的大觉寺走上一遭,拜上一拜,只是因为一直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寻不着空闲罢了。
可人市那里是好玩的地儿?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以前还总听说有人家在哪里走丢了孩子……这也不算什么,听闻现在有兵老爷轮值巡逻,治安已经好很好了。而人市上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就是人被当成牲口来卖……这样肮脏的交易,会不会对南乔产生些不好的影响?
人市从来都不是内眷们去的地方。大户人家用的多是家生子,知根底,忠心。就算是要从外添置新人,也有可靠的牙婆子将一个个训练好的奴婢们领上门以供挑选。但他们家又有不同,一来他们挑的是绣女,不拘年龄相貌,只要针线过硬。二来,他们并无相熟的牙婆,就要想坐等上门也是不成的……
“额娘,我就跟着您,不乱跑还不成么?”南乔又是扭又是摇地卖力撒娇。
她当然知道人市不是记忆中的人才市场,而是奴隶市场,是买卖人口的地方。正因为此,她才更要去看一眼。南乔也说不上来她是抱着一种什么心理,以旁人的凄惨来衬托自己的幸福,然后会更加珍惜?
反正她就是想去。
非去不可。
“那你要答应额娘乖乖待在马车里。”陈氏最后被缠不过,想当初自己也曾离家出走,在看过了街上流民们忍饥挨饿的惨状之后,才悄然回转,很努力地生活。打那以后,无论在多么困难的日子,她都不曾有过片言的抱怨,因为她知道,比起这世上的很多人,她已经足够幸福了。
她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领会到自己曾经领会的。
于是陈氏思量再三,终于决定带上南乔。
既然带上了南乔,那栀子也得跟着。陈氏又不放心地叫上李秀——李秀虽然只有十三岁,最多算的是个半大姑娘,但性子很稳,又经了不少磨难,有她帮衬着,自己也能放心不少。
几人出了家门,先是来到隆福寺街上的平安车行雇了辆骡马车,特别点了在车行干了十几年的,知根知底地,最为憨厚的李把式,一路上车轮滚滚的,南乔正挑着车帘,兴致勃勃地辨别街边的招牌匾额,没留意过去了多少时间,就听车夫甩了个响鞭,道:“夫人,小姐,人市到了。”
这就到了?
南乔撩起车帘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觉得除了显得喧闹了些,有不少身着甲胄的士兵走来走去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在南乔狐疑的打量之时,陈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次叮嘱道:“你一定要乖乖地待在车里,如果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就一定要大声叫嚷出来,那些巡值的将士们就会过来询问的,懂了么?”
“知道了,额娘。我就在车上看看,哪也不去。”南乔乖乖应道。
陈氏点了点头,随在李秀后面踩着凳子下了马车,又向着赶车的车夫道:“李把式,你帮忙看着点,别让人惊了两个小姑娘,回头车钱给你加倍!”
“放心吧,夫人!”那李把式憨厚一笑,道:“我李把式赶车十三年,从来就没出过岔子!”
待陈氏和李秀一前一后的混进人群,不见了踪迹,南乔觉得自己只从车窗这一巴掌大的地方看出去,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她索性撩起车帘,将自己挪到车夫身边坐下,好奇地道:“大叔,那些人都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好威风的样子。”
车夫李把式见南乔从车里出来了,想起陈氏的吩咐,就要劝阻,又见她只是在车辕边上坐下,并不乱走,才将劝说的话咽了下去,呵呵一笑,道:“那些是步军营的将士们,是提督老爷专门派来管这块儿的治安的。”
管治安的?那不就是警察?南乔心道,看来陈氏之前的担忧很有道理,有警察巡逻才更表明这地方很乱,不然,那隆福寺街怎么就看不到这些人的身影?
“以前,这里乱的很,到处都是打架斗殴的,还有许多百姓家的孩子,经过这儿的时候,人就失了踪,都说是被拐到外地去了。”李把式说罢,还特意看了南乔一眼,那意思是,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最危险了……
看不出来,长的这么憨厚的一个大叔还会吓唬小孩……南乔不屑地撇撇嘴,拧过头继续四处瞧着。人市的左边,应该不是要卖身为奴的,而只是等待被雇佣的短工。多数都是中年汉子,有把子力气或者有点儿手艺,比如做个泥水匠。他们或坐或站,不适与相熟的人聊几句,乐观地笑几声,或是焦急地咒骂几句,不管是做何表现,这些人面上都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在心中默默预算着今日能挣的多少钱,若是今日揽不到活,家中的余粮还能支持几天……
“怎么,小姐不相信我说的?”那李把式一见南乔不理会,他反倒是热络起来,道:“百姓家的孩子,丢就丢了,溅不出个水花儿。因此,以往这四九城中走失的孩子不知有多少,但那些人们都不知道,我也就不说了。但是,十年前,北地往京城来做生意的王大老爷……”说道此处,他故意顿了顿,拿眼直瞟南乔。
“王大老爷怎么了?”南乔对他的故事不感兴趣,自然没有心思接他的话,而栀子却是听得津津有味的,见李把式不说了,赶忙追问道。
“那王大老爷,往年街头跑生意的,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见总算有个人搭理自己,那李把式一拍大腿,眉飞色舞地道:“他可是北地第一富商!祖祖辈辈经营皮货山药生意,几代人下来,到王大老爷这一辈时,那叫一个富可敌国!听说呀,他家都是用银砖铺地,咱们京城府库都没有他家的钱多!还说——”
“荒唐!”突然,一把十分稚气的声音打断了李把式唾沫横飞的演讲:“一个商人而已,怎比得上国库富有!”
那可不一定,国库多的时候是空荡荡的,听说康熙最后几年,他老人家连仅百万两的白银都凑不齐,而民间的富商,多的是拥有百万家产的!
南乔心下腹诽,同时也好奇地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袍子的小男孩从骡车后面走了出来,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指着李把式,十分严肃地训斥道:“市井小民,怎地胡乱议论!我问你!你到那王大……恩,王大老爷家去过么?你知道府库有多少银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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