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似乎听到他心底一声叹息,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出声。
他早就是个成熟的男人。而她却依然是刚过十三岁的稚龄,如缓缓长成却尚未绽放的花苞——青涩的身体中根本燃不起情欲的火,不喜欢面对他的热情,也不能承受他的热情……
她还太小了。
纵然知道他一直爱惜着自己的身体,身边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女人……但这种感觉……
南乔深吸一口气,再长长缓缓地吐出来,叹道:“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啊。”她慢慢走到窗前,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安静地站在夜幕下,看见夜风轻轻撩起他的衣角,她的心渐渐清明起来,嘴角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一如这夜空。
他爱她,她也爱他,这便够了。
这若有若无的小情绪,影影绰绰的小怅然,只不过是美丽爱情的点缀而已。
她微笑着向那黑影摆了摆手,伸手关上窗子,安静的夜晚响起吱吱呀呀的细小声响。
李言也微笑起来,向着就要关闭的窗子一挥手,转身离开了。书上说,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失落了,又为什么突然明媚晴朗了。你要做的,是坚持自己的心……
而他的乔乔,偶然间露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虽然让他跟着担忧,但也分外可人疼呢……
次日是个晴天。
莲池中清波荡漾,尖尖的新荷渐舒渐展开来,露出暗藏其中的露珠微微滚动,却总是不掉下来,撩拨着四月的春风。
韩嬷嬷摆手让粉黛下去看着程知恩和粉黛两人,端着盏茶走进凉亭。
“主子,小李大人送来的新茶,尝尝看。”韩嬷嬷将茶盏放在南乔面前的石桌上。
南乔的目光从莲池上收回,伸手端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微涩中带点儿甘甜,唇齿留香。“嬷嬷,您有话儿直说吧。额娘早就提过,嬷嬷您是个可信的人,更是见过世面的人,让我仔细聆听您的指点呢。”
“聆听”可是与“听从”是两回事……韩嬷嬷心知自己这位小主子是个有秘密的小姑娘,也是个聪慧的小姑娘,更是个有主见的小姑娘,因而也不在两个词上做纠结,正了正神色,抬眉问道:“老奴昨晚看见那位小李大人……”
南乔愣了一下,嘴角噙了一个笑容,坦然道:“嬷嬷不必为难,他确实在我房中逗留了一会儿。”
韩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当下有些站立不稳,扶着石桌缓缓坐了下来。
夜入闺房!孤男寡女!
他们……他们!
昨天白日里就瞧着几个主子间的神色不对,原以为是因栀子身份变化而生成的尴尬,晚上又见小李大人在自己主子窗外站着……她已经将事情想得够严肃了,如今亲自听到南乔说出两人曾经……曾经共处一室……天!
南乔看了看韩嬷嬷不住变幻的脸色,再次移开目光,眺望一片碧波。韩嬷嬷如今已是她的体己嬷嬷,是她亲近的人,总要知晓她的心意,然后照着行事才是……隐瞒,也不过瞒的一时片刻……
太阳缓缓升起,荷叶上的露珠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韩嬷嬷抹了抹额上的细汗,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主子,那您们是……小李大人年纪不小了吧?”
“他比我大八岁。”南乔道:“嬷嬷想必也知道,他原是汉人行商出身……而我是旗人,所以他如今也入了旗。我们彼此的心意不容质疑,只待我秀女落选,便是功成的那一刻……”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正是坚定不移的表现。
韩嬷嬷收集董鄂府上人事消息的时候,当然也曾关注过这个与董鄂府一同发迹的年轻官员,知道他曾救过南乔的性命,也知道他的履历……“那,府上,老爷、夫人、少爷他们知晓么?”
“自然是知晓的,只是碍着规矩,只能藏着掖着罢了。”南乔再次抿了一口茶,想起陈氏每一次小心翼翼地问起李言的生活起居,每当知晓他又婉拒了谁家的联姻时,知晓他没有沾染过一个女人时,脸上那种掩饰不住的欣喜,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们已经走过了六年,纵是再有三年又如何?也是一样的走。
韩嬷嬷在心中快速将自己已知的情况过了一遍,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小姐,您替您自己找来了一个对手呢。芊芊姑娘那种颜色……”
南乔心中对韩嬷嬷的表现十分满意,心情更加明媚起来,笑道:“嬷嬷是说,像她那样的美人,足够软化任何人男人的心么?”她嘴角微翘,提起茶壶替韩嬷嬷斟了一盏茶,道:“嬷嬷,李言是值得信任的。我们所要考虑的,从来都是外力……”
她将李言的解释说给了韩嬷嬷听,道:“……很快她便会知道,纵然是格格,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必须按照剧本演下去。”
“主子小看了人心中执着。”韩嬷嬷微笑道:“栀子是很聪明不错,也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错——她作为一个乡下小姑娘的时候,她的目标是多赚几枚铜钱;作为婢女,她知道自己应该一切遵从主子的利益行事说话,所以才有了主子您待她的不同……但现在,身份变了,她还能清楚自己的目的在哪儿,她此刻站在哪儿么?”
“她一定会迷茫。”韩嬷嬷叹息道:“人这一辈子,就怕找不准自己的位置……迷茫的时候,如果遇见什么想要得到的,那想要得到了迫切感便会自动成为她生活的中心,成为她前进的力量,越难得到的,便越是执着。更何况,还是情爱这种最蛊惑人心的东西……”
南乔默默点了点头。
……
“皇上,庄亲王的牌子。”
“告诉他,朕心情不好,谁也不见,请他过几日再来。”康熙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
“是。”
李德全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后,康熙“啪”的一下合上手中的奏折,起身背手在书房中走动起来。他知道他这个族兄所求的是什么,但他不想答应他。庄亲王要为女儿打算,他康熙何尝不要替自己的儿子打算?
他的儿子如此之多,所能给的亲王名额、郡王名额也只有那么几个……
想起自己的儿子们……康熙脸色更铁青几分……
……
“芊芊,你此去京城,可有什么头绪?”
保定城外,南乔拉着芊芊的手,眼神中满是不舍和担忧。“唉,芊芊,你再考虑一下吧,多在保定留几天吧,待到四月十八,同我一起进京不好么?咱们也只在城中逛了几日,听说城外景色更好,逛了再走不迟呀?”
“谢谢乔乔妹妹关心。”芊芊淡笑道:“只是我从山阳一路上京,以比预定行程落后了月余,如今身子大好,已没有理由再耽搁下去。再说,你总是要回京的不是么?日后我们有的是相聚的时候……”
“好吧……”南乔闻言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再次叮嘱道:“姐姐一定记住,有困难给吉祥铺子递个话!”
“记着呢。”芊芊摆了摆手,上了平安车行的马车。
车把式凭空甩了个鞭花,马车“得得”地跑了起来,渐行渐远。
南乔目送马车远走,忍不住一声叹息。
“主子,咱们在保定也没什么要事吧?何不与她一同进京?一路上有什么动静,也好随时知晓。”韩嬷嬷目光微闪。几日游玩下来,她隐隐感觉到那柳嬷嬷对她们的戒备之意,想来定有什么打算瞒着她们……
“不用。”南乔揉了揉脸,笑道:“她们大概是接了什么消息……庄亲王那里总也讨不到恩旨,想必要谋其他出路。想来……”
她略一沉吟,嘴角微翘:“皇上那里走不通,不是还有太后老人家么?大清尊贵的格格流落在外孤苦无依十三年,足够演一出苦情戏,勾起太后她老人家的同情心了……老人家,总是喜欢皆大欢喜,合家团聚的。若是太后发了话,皇上也不好驳不是?”
韩嬷嬷点了点头,皱眉道:“那主子您……”
南乔哂然一笑,道:“嬷嬷,我支持她认亲,并不是想从中获取什么好处,如今也并不奢望着她的感谢——只要她不怨恨我,我便满足了。”
说着,她再次看了一眼远远成为一个黑点,混在来往车辆中的那辆不起眼的载客马车,轻叹道:“嬷嬷,她那样的颜色您老也见了,还未长开已是娇妍无双……都说天下丽人俱在后宫,但说句不尊重的话,贵人们我大多也都见过,但论颜色,怕只有良妃娘娘当年能比吧……”
韩嬷嬷一惊,猛的一下抬起头,终又缓缓地低了下来,轻声道:“主子夸张了。圣上选秀,首重妇德。”
夸张了?那也得有基础让人去夸张才成……南乔轻轻地摇摇头,转身移步往保定城内走去。“我还是那句话,她那样的人,我藏是藏不住的……留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会有大麻烦。而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不是么?在我心中,属于我的那个丫鬟栀子,是得了天花死了!而这位芊芊小姐,她的路会怎样走,已经与我无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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