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竟然真的找到了她。
南乔躺在床上,怎么也不敢睡着,很害怕自己这是在做梦。她怕她只要一闭上眼睛,今日的一切就变成了一场梦——是她梦见了自己上街摆摊,是她梦见了李言,是她梦见了刚刚热闹的午饭……
不,不会是梦……南乔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下了床,跑到了垂花门边,听见了前院李石的打水声,李秀努力擦洗房间声,李言和陈氏的说话声,才又安下了心。
是他。他就在前院,就在她身边。
自己太紧张了。南乔笑着摇了摇头,回了房间,怕自己又胡思乱想,索性也不睡了,摆弄起针线来。他们家里没钱,李言看起来也没钱……日子要过的舒心,离了银子哪能成?所以陈氏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她心心疼爱的女儿正在努力的画面。
再说陈氏帮着南乔换了衣裳,又是一番梳洗之后,太阳已经有些偏西了。娘两个手牵着手到前院喊了李言,再次去了寺前大街。购物的心情显然比摆摊的心情更舒畅一些,南乔好奇地东张西望,只觉得什么都稀奇有趣。
陈氏也觉得女儿以前身体弱,从不曾逛过街,也就乐呵呵地由着她,自己只跟李言说一些京城风物。她刻意避开了谈论苏州或是海上的事情,以免引的他伤心。陈氏虽不管,但南乔看了一会儿也就失去了兴趣——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问了陈氏上街的目的后,就催促着两人快些买。“额娘,咱们快些买了回去多做些,多卖银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乔乔这么爱钱?”陈氏打趣了一句,想着女儿说不定是累了,正好在布店里歇一歇,于是就进了就近的一家店子,由李言和南乔做主,将他们家库房里的桃红色,大红色,橘黄色,以及棕黄色的散碎布料都挑了出来。
“恩,黑色的也要一些。”南乔想了想道。
“有,有。黑色的可不少!”伙计热情地将库房里黑色碎布搬出了些。这几个客人真是奇怪,竟要这些碎布料……要知道,这些布片,恐怕给小儿做衣裳都是不够的,他们要来做什么?唉,管他呢,掌柜的若是回来,知道我将这些扔了可惜,留着卖不掉的布料都卖掉了,一定会奖励我的!
“一共三两三钱银子。”伙计报了个数。
“我说,伙计,你这就不厚道了。”李言手指敲击着桌面,皱眉道:“若我没说错的话,我要的这些布,可都是你卖剩下的,就算是再等个三年两载的,也不一定卖的出去,最后还是在库房里霉掉坏掉,然后扔掉……”李言直视着伙计道:“我说的可对?”
莫非这少年还做过伙计?看打扮不像啊?或是家里开了有布庄?怎么会对这些如此清楚?那伙计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以客官看呢?”
“三钱银子!”李言笑眯眯地道。
“什么!才三百文!”那伙计差点跳了起来,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了。见过还价的,没见过还的这么狠的!“这位爷莫不是来消遣小人的?”
李言笑道:“既然是最终要丢掉的碎布,何必留着占库房呢?三百文虽然少,但总比一文不值的好不是么?若是店家肯卖,往后的你店里的这些碎布,我们还会收购的。伙计你既然做不得主,还请去问问你们掌柜的。掌柜的若是与你一个意思,那咱们只好去别家买了。”
“这……”伙计有些为难了。就像李言说的,这些散碎布料根本卖不出去,人家肯出三百文确实不错了。但这些本都是好布啊……而且,这些碎布拼起来,足有好几匹了!
那伙计待还要与李言论论价钱,但从门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卖给他们吧。”几人回头,只见来者是一个四十来岁,红光满面,很是富态的男人,眼睛里一直含着笑,看样子十分好脾气。
“掌柜的,您回来了。”伙计见到来人,赶忙见了礼。
“原来是掌柜的。”李言也含笑微微弯腰,道:“还是掌柜的有魄力。”
“公子客气了。”那掌柜的笑道:“不知公子要这些碎布料何用?”
李言笑而不语。南乔赶紧拉了拉陈氏的衣袖。陈氏会意,赶紧从荷包中取出一个三钱的碎银子付了帐,又去门口拦了车,开始整理起布料来。大块的最多一尺见方,小块的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那掌柜的见李言不答,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对那伙计喝道:“还不帮忙!”
碎布被伙计用绳子捆成了几十个小捆,被一一搬到马车上,陈氏让南乔坐上车,自己与李言走路,顺带在路边摊上帮李言主仆买了些日常用品,最后才找到一家卖棉花的店子,称了两大包新鲜棉花,用去了不少钱……
直到回到家,将布捆卸下了,打发了马车,陈氏才开口问道:“言哥儿,这些布料做手帕,做荷包不也能用,你为什么说卖不掉?”
“伯母,你会为了做个荷包,专门去买块布么?”李言笑着反问道。
也是……自己都是用做衣裳剩下的料子缝荷包的……陈氏明白过来,笑着赞道:“今日多亏了言哥儿,不然,我可是要多花不少钱!”
“就是,大哥哥真厉害!”南乔也佩服地翘起了大拇指,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哪里值得伯母和乔乔这么夸赞!”李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问道:“伯母,这么多布料应该够十天用的了吧,放在哪儿?”
“额娘,放我屋里!”南乔忙说道。
陈氏笑着应了下来,三人一起动手搬起了布捆。
“晚上没人的时候,到我房间来。”趁着陈氏不注意,南乔小声地对李言说了句。可怜他们虽然见着了,但一直都在众人眼底下,根本没有机会好好说话。
“恩。”李言望着南乔的眼睛里满是柔情。
“哎呀乔乔,不是说了让你歇着么?你人小,搬得动么你!小心摔跤。”
听见陈氏嗔怪,正在偷偷交流的两人迅速别开脸,李言的脸上又露出他那温和的笑容,而南乔则是不服气地撅起小嘴,道:“额娘,您别看不起乔乔!乔乔搬得动!”
最后两包棉花,是由宝柱带进来的。陈氏一见他,就笑着将她打算这十天专做布熊,以及他们今天购物的经过说了一遍。宝柱听罢,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李言见东西已经规整好,也告辞去了前院。他知道古人最讲究个内外有别,陈氏待他是很好,但毕竟才认识一天,这会儿还是先保持必要的距离更好一些……
“乔乔,去给阿玛倒杯热茶去。”宝柱对南乔说道。
倒茶?南乔撇了一眼堂上那个茶壶,没说什么,转身去了茶水间。这么热的天,放着冷凉的菊花茶不喝……不就是与陈氏说话不让自己听么!南乔心道,自己还非要听听!想着想着,脚步就停了下来。
“爷,您有话说?”陈氏问道。
“我刚刚去了言哥儿所住的那家客栈。”宝柱道。
“可是,言哥儿说了谎?”陈氏紧张起来。南乔闻言心中也是一紧。李言编的那个身世也太凄惨太倒霉了些,这若是被宝柱看出不妥,一致认为李言是个骗子,那就糟糕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