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小凤翔来人,床上正纠缠的两人同时一愣,杨幺顿时火冒三丈,狠狠瞪着杨岳,杨岳苦笑一声,转头叫道:“告诉她,不——”,声音却戛然而止。
后帐内,杨岳抓着杨幺停在他胸口上的手,压低声音抽气道:“幺妹,轻一些,轻一些,这块肉都要被你掐下来了。”
杨幺恶狠狠地道:“叫她进来!我倒要看看,你这几年背着我,在水寨里玩什么花样!”说罢,又是重重一掐。
杨岳被她逼得没法,一边忍疼,一边大声道:“领她入营,请她在帐外等待片刻。”帐处兵士立时应了,脚步声慢慢远去
杨幺一把推开杨岳,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整理有些凌乱的衣物,杨岳一边穿衣一边陪笑道:“我只不过是为了岛上女眷的安全,方才让这小凤翔进了寨子,我可是一步未踏入此地。”
杨幺冷笑道:“何必你打人眼地进那地方?人家老板娘都送上门了,你还不出去接着去?”说罢,从床上站起,立在布幔之后,道:“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天仙美人!”
杨岳匆忙将衣带系好,也来不及套上比甲,急急走到杨幺身边,要去搂她,却被她推了开来,杨岳仍是贴了上去,细细说道:“我和这杜细娘在岛上就见过一回,还是四年前楼子方进来的时候,当时,报辰、天康都是在的。”
杨幺蓦地转过身来,冷冷盯着杨岳,看了他半晌,只盯得杨幺坐立不安,勉强笑道:“幺妹—— ”
”你当我是什么?用这种字眼子来糊弄我?在岛上就见过一面?在别的地方见过几面?你——”杨幺双手狠狠拽紧,指甲都卡到肉里,勉力控制着全身的颤抖。
杨岳脸色大变,沉默半晌,还未说话,外面一个娇柔的嗓音响起,“杜细娘求见将军。”
杨幺起先见得杨岳脸上变色,便是心如火焚,此时又听得如此动人的声音,更是痛恨不已,只觉这营帐里如同煎锅一般,烤得她全身滋滋作响,嗓子里干得吐不出半点声音。
杨岳默默看着杨幺,叹了口气,柔声道:“幺妹,我自发了血誓,绝未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你……”
杨幺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去,急忙背过身去,哽咽道:“你且去办事,其余待会再说。”
杨岳在她身后呆立半晌,终是一言未发,揭开布幔走了出去。
杨幺在布幔后,拭去眼泪,在缝隙中向外看去,只见杨岳从在椅上,沉声说道:“杜老板请进。”
帐门应声而起,一名略为丰满的白净女子,款款走入,只见她瓜子脸,唇红齿白,弯眉下一双丹凤细眼,顾眼间水光流转,再加上她皮肤细致,在灯光下隐泛珠光,折腰低眉处,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冷艳之感。
杨幺见这女子不过二八芳华,似是不比自家大多少,既无茵娘那样的素雅大方,也不算是什么绝美,却竟是从内向外透出一股狐媚之意,只觉似是在何处见过,像是极熟,却总是想不起来。
待那女子行完礼,杨岳淡淡道:“杜老板,今日来此,不可有何贵干?”
杜细娘轻轻一笑,道:“将军,细娘奉敝东主之命,有份礼物送予将军,下了几回贴子,将军总不理会,只好冒昧打扰,还请将军有暇时驾临小凤翔,细娘一定扫帚相迎。”
杨岳心中一紧,忍着要回头解释的念头,不假辞色道:“若是无事,杜老板何必特意前来,本座还有军务处理,杜老板还请回吧。”
杜细娘似是早已知他会如此,毫不介意,仍是柔声道:“将军 ,将军若是不愿驾临小凤翔,细娘在溢香园包一个雅间,将军……”
杨幺见这女子嘴上说是奉东主之命,但一双眼眸自见了杨岳便再不见其它,她一贯知道杨岳肃然时的威严,若非亲近熟识,普通女子哪里能在他面前纠缠不休?便是她,若非万不得已,此等时候也是不敢捋其虎须。
杨岳蓦然站起,送客道:“来人,送杜老板离营!”说罢,转身回了后帐。
那杜细娘面色一僵,只得道:“将军,如是将军无暇,细娘也不敢打扰,明日将敝东主的礼物送过来,还请将军笑纳。”说罢,随着进帐的军士去了。
杨岳回到后帐,正见得杨幺取了床角的包裹,忙道:“我送你回去。”
杨幺勉强笑了笑,道:“你事多,不过是前后寨,何必送来送去。我自走了。”
杨岳执意不肯,夺过杨幺手中的包裹,牵着她出帐,慢慢向孝字寨走去。
此时,月明星稀,虫鸣草飞,一路上,除了巡哨外再无他人,两人皆是默默不言,转眼间到了后寨口,杨幺伸手要接过包裹,被杨岳握住左手,放到唇边轻吻,杨幺一惊道:“这里人多,你……”
“再是人多,你心里难受,我若不如此,我心里也难受。”杨岳苦笑道:“幺妹,她——”
杨幺眼瞳一缩,轻叫道:“别说她!我不想听!”说罢,夺过杨岳手中的包裹,不理他叫唤,进了寨子。
杨幺一口气奔回竹楼,一把推开自家房门,把包裹向桌上一丢,扑倒在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过着杨岳那句话:“幺妹,我自发了血誓,绝未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
杨幺辗转反侧,终是从床上蹦了起来,抓住床柱,哭道:“发了血誓,发了血誓,你在发誓前在潭州城和那女人足足过了大半年,怎的全不让我知道!”
杨幺左侧住着杨下礼,右侧住着杨下德,她不敢大声,咬着布被,泪珠儿滚滚而下,不一会儿便浸湿了一大遍。
哭了半晌,杨幺实在无法入睡,便下了床,在外间的竹椅上呆坐,月光从竹窗外映入房内,将那些小竹俑的影子斑驳地洒在杨幺身上。
杨幺借着月光,一个一个端详着那些粗糙却让人倍感温馨的小竹俑,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意,冲淡了妒怒之情,叹息一声,慢慢站起,便要回床上休息。
不经意间,她的眼光落在房门口,脸色剧变,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扯下门口那个胖人偶,走到窗边细看。
只见那小竹偶,圆乎乎一张脸,弯眉细目,哪里又像是杨幺,明明就是方才那个杜细娘!
杨幺气得全身发抖,抬手要将它狠狠掷到屋角,一时又怕惊了他人,终是忍了气,慢慢将胖竹俑放在桌上。
呆坐了一会,杨幺转身取了镜子,细细审视自家容貌,鹅蛋脸,一双与杨下德有些相似的汪汪大眼,颇为削瘦,全然不像那竹俑,不禁更是满腔怒火,将镜子重重放下。
到了半夜,杨幺仍是看着帐顶未睡,忽地察觉有人从窗户跃进外间,停了停,向内间走来。
杨幺听得脚步声极为熟悉,连忙闭眼,头向内侧,不愿看见杨岳。
杨岳在杨幺床前站了半晌,轻唤两声“幺妹”,见杨幺全无反应,只好长叹一声,从原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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