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奇的身体一瞬间如拉开的弓,紧绷的如离弦之箭。
不管怎么回答,都避不开外公造假瞳孔芯片的实事。
曲奇忽然觉得非常累,从心里到四肢百骸都非常累。
假身份的事一直是她心头压着的巨石,每一次核实身份她都紧张到血液倒流,有时候她会忽然觉得连做自己都如此小心真的很可悲,明明她就是曲奇,她就叫曲奇,不论前世今生,她都是曲奇,可为什么她还要如此小心啊。
“......宁之,我能信任你吗?”
她不是什么钢铁女战士,心肠冷硬,什么大事都能面不改色的扛着,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也才二十岁,财妈只教过她如何做人行商,没有教过她如何面对生死追杀。
这一刻宁之已经确定,曲奇和他一样背负着许多不能说的秘密,他们一样都在为了曲叔将这些秘密吞入腹底,他们所站的位置是同一方。
不是敌人,是盟友
宁之在心里松了口气,对上曲奇的眼眸,认真恳切的道,“相信我。“
“好,跟我来。”
这应该是宁之第四次来到这个卡车,与前三次不同的是,这次是主人带着他来的。
曲奇打开车门,拉开里面的灯,对宁之说,“进来吧。”
宁之跟在她身后,一进来入目就是车壁两旁密密麻麻的电子元件和一些金属手工制品。
看到这一切,宁之的心狠狠颤了下,太熟悉了,实在太熟悉了,曲叔也喜欢这样摆设他的东西,小型的元件放在最下面,中间放设计稿,最上面放成品,做失败的零件也统一丢到一个框子里......
曲奇假意去翻找中间放稿纸的夹层,但实际上是从空间折叠器中将黑骑士的设计稿纸偷偷拿了出来。
既然宁之和时玄机有关系,那么他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当初黑骑士的设计手稿,那么一切他就能明白。
宁之接过这一沓手稿时,他仅仅只看了第一张那个零件三视图一眼,他就知道那是黑骑士链锯动力匕首的切割刃部分。
他的手指在微微轻颤,黑骑士,黑骑士,他怎么能不熟悉,从它的能源系统到机械臂,他熟悉的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那是和他融为一体的伙伴啊。
曲奇咬着唇角,“你应该都明白的。”
宁之无法相信,但在接到手稿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曲叔就是曲征,他已经不在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我外公是什么关系,但现在我也基本确定你不是对立方的人,你可能还在想瞳孔芯片怎么可能作假,但实事确实是这样。”
宁之站在曲奇的面前,车外的寒风钻进车厢中掀起了他大衣的一角,他的背脊依旧笔直,他的眼里不曾含泪。
但曲奇知道他的悲伤不比她少。
但,因为他是男人
没有红巾翠袖他的英雄泪
他有且仅有的,只有坠落在那宇宙边际消失不见的机甲残骸
......
宁之将她送回家,胖婶还想留他吃个晚饭,但他笑着婉拒了。
宁之走后,听曲奇讲了事情的经过,胖婶把她抱紧怀里看了又看,轻轻摸着她的眼角心疼坏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拄着拐杖去学校找老师要个说法。
圆子知道这件事后气得够呛,但作为男生他又不能对梅玫怎么样,倒是魏子欣一放学就把梅玫堵在厕所干了一架。
曲奇听的目瞪口呆,看不出来魏子欣平时嘻嘻哈哈的,干起架来也怪吓人的。
听圆子说梅玫被她打的连气都不敢吭,挨揍完就哭唧唧的跑回家了,估计回家连告状都不敢。
后来曲奇才知道魏子欣的体术有四段,比圆子还高一段......
看来用不着她再教训梅玫一顿了,魏子欣的这顿打够她记一辈子了。
曲奇到现在还不是特别明白梅玫那一笔盒到底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仔细想了一圈,梅玫对她的讨厌从一开始就面就非常明显了,但曲奇肯定之前绝对没有得罪过她,甚至见都没见过她。
以至于曲奇还想梅玫是不是和当初火灾中受伤的那两个孩子有什么关系,或者和老校长有关,如果是这样梅玫的讨厌甚至于恨无可厚非。
但曲奇还想到一种可能……
wco!
梅玫难道是因为宁之?
曲奇心中哀嚎一声仰躺在自己床上,这种猜测完全成立啊,宁之对她的不同全班都看得出来啊,虽然有刻意为难的意思,但宁之确实对她关注有加。
再一个就是梅玫对她吼的那两句,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说她给宁之打小报告,背地里讲她坏话。
无妄之灾啊。
讲真,这件事是宁之惹出来了。
你说说,放着好好的在沃特尔工作不干,来当什么老师啊,这不是祸害祖国的花朵吗??
曲奇在心里问候了宁之好几遍,一旁的大白看着小主人碎碎念了许久,然后开始照常写作业看书刷题。
小主人生活很有规律,不赖床不熬夜,就算睡不着也按时躺在床上,如果躺好几个小时都睡不着,小主人就会爬起来刷几道题,要是还睡不着她就会发呆。
就像现在。
大白不知道小主人发呆在想些什么,整个人仿佛都定住了,但小主人嘱咐过它,如果有人来了就摸一摸她的左眼,她就会醒来。
曲奇写完作业按时上床睡觉,但发现自己又失眠了,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黑骑士和宁之的影子。
明明真相就在自己眼前,只要她张口问,宁之就会告诉她,可是她又有许多顾虑。
睡不着的曲奇嘱咐好大白,又钻进了培养皿里。
但这次进来她感觉到些许异样。
在此之前培养皿真正能用的面积只有大概十几平米,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片迷雾,只要她接触到这些迷雾就会被弹回来。
而现在,这些迷雾似乎在慢慢变淡,隐约可见迷雾后的场景。
曲奇立马想到了今天左眼受伤留下的疤,说是疤倒不如说是一条红色的痕迹,很像纹身纹上去的。
曲奇想,培养皿的变化应该和这条红痕有关,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培养皿发生了变化。
她向那一片变淡的迷雾走了过去,用手拨开云雾,发现没有被弹回来的感觉,于是她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