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修专业挑衅带来的这点波折,几乎没给天工社团的学生造成什么影响。要说有的话,也就是让大家更期待周末了。
苏进还是把正式修复的时间安排到了周末。这几天,他跟学生们各自都要准备一下。
首先是要联系想办法联系文安组。盛老头家的文物需要联系登记,天工社团作为一个新手社团,也要在接受考核之后才能进入系统。
要跟文安组联系,苏进手上有现成的人选。
单一鸣,文安组前任首席顾问,从这个部门成立开始就在那里工作了,在里面的关系非常深厚。
苏进跟他打了个招呼,单一鸣答应得非常爽快:“好啊,当然没问题。”
不过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在联系文安组之前,他想先亲眼确认了一下盛家的文物。不是不信任苏进,只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吧。
苏进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反倒非常欣赏单一鸣的这种做法。
两边刚刚谈妥,他正要联系盛老头那边,就接到消息,听说纪老太太要提前出院了。
苏进问了情况,知道她这两天的恢复状况非常好,医生判断她没什么事了,同意了她出院。
苏进这才放心,立刻出发,也当是去接她出院,顺便还要把冯家的地契交给她。
单一鸣肯定是要跟着去的,柳萱听到消息,也主动要求一起去。她从苏进那里听说纪老太太乾隆瓷碗的事情之后,就一直非常向往,很想亲眼看看。
这一次,柳萱弄了辆车,她亲自开车载他们去。
苏进看见这个,琢磨着应该找个时间,去把驾照给考了……
听见这话,单一鸣笑了。他摇头说:“考什么考?回头我找个人,教你把开车学了,直接办个驾照就行了。去驾校考,得考到什么时候去啊!”
苏进了然地点点头。上个世界里,他学车学得比较早,那时候还没什么身份。后来他周围的人,也有不少是这样操作的。他说:“倒是不用找人教车,我会开……”
单一鸣说:“那还不容易?我来找人帮你办驾照!”
苏进想起件事,向单一鸣问起了《考古》和屈晖的事。
“论文?你对这个感兴趣?”单一鸣的表情有点古怪,让苏进想起了跟他师父张万生说起这事的时候。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没有。只是有点奇怪,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苏进说得很坦然:“因为我根基太浅了,很多事情不好做,能想办法积累一点声望会比较方便。”
这个想法单一鸣倒很认同:“你想得对。这一行资历很重要,有了资历,才能建立信任,别人才敢把文物交给你修。论文这个东西……嗯,适合现在的你。”
苏进很敏感:“单老师对这个好像有点不以为然?”
单一鸣说:“七段以下,它还有点意思。再往上,还是算了吧。”
苏进有点诧异:“一级期刊也是?”
“一级期刊也是!”单一鸣斩钉截铁。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文物修复界, 以传统势力为主。这些家族也好,门派也好,归根结底是从哪里来的?其实就是以前传承多年的老作坊、工匠世家。
这些地方有一个通病,就是教东西喜欢藏一手。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是这一行说了千百年的俗话。
师徒间传承都要藏一手了,更何况对外?
而期刊也好,论文也好,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分享与交流。
现在这几十本期刊,都是在“传统文化复兴运动”这五年的时间里创办的,层次不齐,水平不均,经过了三四年的时间,自然分化成了现在的三个级别。
但就算一级期刊, 在以前那种保守思路的指导下,也只有七段以下的修复师加入。七段以上的高段修复师,极少在上面发表论文,更别提用它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他们倒还是会不时看看这些刊物。毕竟谁又不是天工,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这些刊物上的大部分内容都很幼稚,但偶尔也是能看见一些有意思的人或者内容的。
高段修复师通过这种方式注意到了中低段修复师,可能收对方当徒弟,这对后者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而被一些合作方注意到了,就可能获得工作以及金钱。
这样一来,中低段修复师在论文期刊上发表论文,就变成了一个很不错的积累声望、自我推荐的事情,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这样做了。
单一鸣是七段,还有一个更高段的老师,论文期刊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价值,听到的时候会做那样的表情当然很正常了……
《考古》的确是文安组创办的期刊,编辑部是一个独立的部门,单一鸣等顾问组成员可以对它进行指导,但没有管辖指挥的权力。
苏进想在上面发表论文的话,单一鸣可以帮忙推荐,但能不能过,还是得看论文本身的水平。当然,就苏进的能力来说,他想什么过就怎么过,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屈晖这个人单一鸣知道,四十多岁,三段修复师。据说他二十多岁就考上了二段,接下来近二十年没有再晋过段。单一鸣没跟他单独打过交道,对他不是很了解。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南锣鼓巷。纪老太太不让苏进去医院接她,说直接在家里碰头就行了。苏进知道邻居会有人去接,想想也就没有坚持。
他们刚到不久,纪老太太就坐出租车回来了。去接她的有两个邻居,帮她拎着住院要用的东西,她亲自抱着一个盒子,正是苏进送去医院的那个。
老太太一见苏进就笑了,她嗔怪地说:“来这么早干什么?久等了吧?快,去家里坐坐。”
苏进张眼一望,没看见盛老头人,他也没有多问,对纪老太太介绍道:“纪奶奶,这是我同学,叫柳萱,今天跟我一起来,是来看您的。”
单一鸣周末的时候就见过,倒是不用另外介绍了。
柳萱长得太美貌,就连纪老太太看见了,也忍不住眼睛一亮。苏进还以为她会误会什么,做好了解释的准备,结果老太太只是夸奖了两句柳萱,向她道谢,什么也没有多问。
大家一起到了纪老太太家,坐了下来。苏进把熊家的房契拿出来给她。这房契有两种,一种是新式的房产证,由政府颁发的;另一种是老式的房契,泛黄的纸张、毛笔字,上面还盖着鲜红的印章。
柳萱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房契,拿起来好奇地看了一会。
纪老太太给她介绍,南锣鼓巷的老房契都是这样的,这里的老住户家里基本上都有。
纪老太太轻轻抚摸着这张房契,叹气道:“唉,也就是孩子的一次淘气……希望他们家能接受教训,好好教养那孩子。不然,就像这样长大的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苏进点头,认真地说:“是的,我也就是这个意思。”
纪老太太抚平房契,突然连同房产证一起,交到了苏进手上:“这个,还是你拿着吧。”
苏进一愣,说:“这是给您的赔偿……”
纪老太太笑着说:“那你帮我修好了心爱的碗,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你修理费?拿着吧,对我来说,先夫留下来的碗,重要多了。”
老太太非常坚持,苏进想了想,干脆地说:“行,就当我租了您的房子吧。”
纪老太太笑而不语。租也好,送也好,总之这房子,她是不打算收回来了。
这时,柳萱轻轻拉了一下苏进,苏进会意,笑着问道:“纪奶奶,您的那两个碗还在身边吗?我朋友想看看。”
柳萱连连点头,纪老太太笑着转身,把刚刚带回来的盒子捧了出来。
柳萱小心打开,纤细的手小心抚过瓷碗表面,尤其关注的是里面嵌有金丝的部分。来之前,她就已经听苏进介绍过了锔瓷法大概的修复过程。
摸了好一会儿,她惊奇地抬头说:“真的完全摸不出来,这金丝真像是长在里面的!”
苏进只是一笑,倒是纪老太太,简直像是别人在夸奖自己的孙子一样,与有荣焉地咧开了嘴。
熊家的房子跟纪老太太在同一个四合院,也就是南锣鼓巷6号院。苏进带着柳萱去隔壁看了一眼。熊家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有警察盯着执行,他们还是提前把家搬走了。
这屋子比纪老太太家的要大,两房一厅,房间比较小,外面的厅非常大,现在里面乱糟糟的,扔满了搬家剩下的垃圾。
苏进环视四周,眼睛亮了。他之前对纪老太太说租下来,其实只是安慰她。现在他发现,这个房子正是他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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