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村里的人开始说我是妖孽，而我的小跟班们也开始疏远我后，爸爸便摸着我的头，叫我不必理会他们，自己好好学习就好。

我点头，真的好好学习了。

而后，小学的毕业考上，刚上五年级时成绩还是在班级最末端的我一举考上了A市的重点初中。

我爸摸了摸我的脑袋，随后便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带着我和我妈，以及一干行李，搬去了A市。

家里有孩子考上市里，举家搬去那城市里本是很正常的事，可我家的情况，很不同。

因为，在我通知书发下之前，我家里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我爸和我妈脸上也有急色出现。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赶着他们快点离开村子似的。

我意识到不对，问他们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俩却只是找借口敷衍我。

而且我还发现，我爸收拾的行李之中，有很奇怪的东西，其中一件就是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

我皱着眉头，心里微微一动，恍惚间，好像猜到了什么。

很快，前往A市的车就来了。

踏上长途客车的最后一瞬，我回头望了眼我生活了十来年的村庄，心里有那么一丝恍惚。

离开了这里，此前种种，乍一看，似乎全能被抹去。

可那一切，不过假象。

因为，我的脸还在不断变化着。

虽然我现今不过十几岁，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不是不懂。

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但事物美好过了头……就成了罪过。

人的相貌也是一样。

古往今来，太过好看的人，无论男女，特别是那些没有强大后台背景的，有几个能有好命运的？

我抿着唇，默默攥紧了拳头。

搬到A市后，在爸爸的嘱咐下，整个暑假期间，我都没有出门，只是在家看看杂书，并练习我爸教给我的东西。

我爸继续开始了每晚十一点出门的生活，也不知他是去干了什么，有时候还会一连今天不回家。

问我妈，我妈说我爸去做生意了。

我听完嘴角就不由一抽，我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又长了一张谁都欠了他八百万似的的脸，能做什么生意？

不过，我妈不说，我也没再多问。

反正以后我总会知道的。

可我不知道，这以后，竟就没有以后了。

犹记得，有次我看到我爸看着我的脸眉头又皱了起来，好像是和我妈说要去帮我找什么东西来遮了脸，我当时也没听清，反正那之后没几天，我爸就又出门了。

这一趟出门，隔了一个星期，爸爸也没回来。

我妈每天紧张兮兮的，每天都打电话给这个，打电话给那个，询问着我爸的消息。

然，没一个消息传达回来。

就在我妈要打电话报警时，家里的门被敲响了，透过猫眼，我妈登时看见了我满身是血的爸爸。

她立即打开门，将我爸扶了进来。

我急忙端了热水毛巾，以及家里的急救箱出来给爸爸。

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污，我发现，爸爸看上去似乎更老了。

在我和我妈想将他身上的血也清理时，他突然颤巍巍地伸出手，阻止了我和我妈。

然后我妈立即回头看我，叫我先回房，她和我爸有话要说。

我转身上楼，只看到我爸手里紧紧攥着个什么东西。

这一晚后，我爸去世了。

我妈带着我将他的尸首运回村子里土葬，爸爸头七过去后，她带着我，继续回到A市。

回去后，我妈也没出去找什么工作，而是直接在家里绣绣十字绣，然后拿去卖。

可不知为何，虽然这样，我家里的生活，好像并不如何困难。

我不禁有些疑惑，爸爸生前，好像也没积累到多少钱财吧？

此时暂且不提，要提的是，自我爸去世后，我脸上虽然还在变化，也越来越漂亮，一边侧脸上，却开始慢慢长出了想胎记一样的红色斑块，在我晒不黑的脸上，显得突兀而丑陋。

我突然就想起了爸爸以前和妈妈说的话，恍悟这一切和爸爸有关，不禁红了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璧”若坏了，那罪也就没了。

现在，我的脸坏了，罪也就没了。

为了让我两边脸的对比更明显，我特意剪了齐颔短发，三七分，并将我半张光滑如玉的脸侧头发挽到耳后，另半张有红斑的脸，则将头发放下。

果然，当我到A市那重点初中上学时，我很清楚地看到那些见过我的人第一眼露出惊艳的目光，待第二眼看到我另半张脸头发下的红斑时，那惊艳的目光一下就变了，变得十分有趣，其中不免幸灾乐祸的，也不免可惜的，但那与我何干，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活就好。

此后的高中和大学生涯中，因为那占据了大半张脸的红斑，我倒也过得十分顺畅。

虽然我脸上有了大半块斑，但画了妆后倒也没那么恐怖，所以，并不妨碍我找正常的工作。

我口齿伶俐，大学学的是法学，毕业后也打算找份律师的工作，在优异的实习情况和我班主任的推荐下，我也确确实实进了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等待转正。

然而，某一天早上我进了事务所后，我发现所有人惊诧地看着我，问我脸上的斑怎么不见了。

我拿出小镜子一照，这才发现，我脸上的红斑就像它来时的那样，突然就不见了！

再然后，有关我是妖孽的说法再次传出，因为，我脸上的红斑连成一片，面积又大，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完全不能将其完全出除，更何况，我红斑消失得还这么突然，脸上也没任何痕迹！

如此妖异的事件，加之没了那红斑我容貌变得十分艳丽，直接让我的转正工作没了着落。

与此同时，我妈竟突然发了疯，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还整天不是想杀自己就是杀别人！

为了给她治病，我开始在四处奔走。

很快，家里的钱告罄了。

而律师事务所那边，因为还没转正，我的收入低得可怜。

我开始满世界借钱，却发现一旦涉及到钱的问题，真正会借的人，很少。

也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两则消息，一则是，有人看上了我，要是我乖乖的，可以得到很大一笔钱，另一则是，有桩很诡异的案子没人接手，若我接手，可有机会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