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登时一步步地往身侧的彼岸花望去,与此同时,黑无常嗤笑的声音传入我耳中:“醉生梦死彼岸中,连我们鬼差都不愿入花海,他还扑过去,这不是找死吗!”
说着,黑无常目光移向身后一众鬼物上:“还想死的快进去,不想死的就快走。”
话音一落,黑压压的鬼影顿时无比配合地往前走去。
而这头,确定了心中所想的我猛地从彼岸花堆中弹跳出来,不料,却正是对上了白无常往这边望来的目光!
还是人时我看到勾魂的黑白无常就怕,遑论现在的我还是一只弱鬼!
紧张之下,我整个身子顿时僵硬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里,白无常却只是定定地站在那儿,皱眉往我这儿看着,却没任何动作。
我不由也皱起了眉头,在双方目光对视了一会儿后,我深吸口气,连连往后退去。
而这时,我已经成了鬼,这一退,身子顿时飘了起来!
而后,这一飘,我立即飘到了半空中!
好死不死,往上飘的过程中正好有一阵与我后退方向相反的阴风吹来,旋即,鬼术低微的我立即不由自主地往黑白无常所在那边的方向飘去!
我心下一晃,登时往白无常看去,却见他此刻目光竟还在我先前所站位置!
我顿觉不对,不住在空中挥舞卸着风力,最终终于成功将风力卸了下去,阴风也停了下来,我则正好飘在一大波黑压压鬼影所在位置的上空。
从我现在所在的这位置看去,一眼便见黄泉路上的那些鬼魂被沉重紧致的手链和脚链勒得冒出鬼血的状况,在黑无常笑眯眯着甩动手上锁链时,他们身上的锁链也在跟着摇晃,勒进血肉的程度更深,殷红的鬼血也顿时流得更多。
受了痛的鬼魂们,还未喝下孟婆汤,自是还有生前记忆,当今年代,像革命时代那样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的人并不多,此刻被黑无常这样对待着,因着先前受过白无常的眼刀,此刻也不敢再哀嚎,可那眼里,却均已蓄满了血红色的泪水。
行行血泪自他们脏兮兮却又惨白着的脸蛋上滑下,渗入黄泉路上,本就殷红的黄泉路面,随着鬼血的沁入,颜色似乎更深了。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终于明白,黄泉路的路面颜色,竟是无数年来途经鬼魂的鬼血浸染而成的!
黑无常再次甩动锁链,抬脚就想继续往前走去,却见前头白无常还在往前看着,一只肥胖鬼手就拍了过去,道:“七哥你发什么愣,快走了!”
白无常闻言,扭回头看向黑无常:“老八,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着,白无常目光再次移回先前我猛窜起来的地方。
黑无常看白无常的严肃模样,脸上笑容也敛了去,顺着白无常的目光,也朝那边看来。
虽然我已不在那地方了,也暗暗攥紧了拳生怕两只鬼差发现了我!
“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七哥你逗我呢?老大还等着我们领这帮死鬼去投胎呢,耽误不得!”黑无常往我这边看了一瞬后,目光收回,语气有些不快。
白无常一张惨白的鬼脸眉头皱了皱,道:“我也没看到什么,倒是我的哭丧棒刚才颤了颤,许是这东西太久不用有点失灵了吧。”
“这个迟点再说,正事要紧。”说着,黑无常手上锁链再次一抖,锁链摩擦,鬼物们顿时又是一阵吸气默流眼泪,但终究是离开了我现在所处的这地方。
见此,我终于松下了一口气……白无常那家伙,警惕性太高了,好在他身边还有个万年老八!
但旋即我又想到,我现在不过是个普通鬼魂,魂体凝实程度连项扬重伤时的都不如,黑白无常却是地府众多鬼差中排的上名号的鬼物,为何会看不见我?
我死了,又为何醒来就躺在了彼岸花海中,而不是像常人死亡一样,由鬼差勾魂入鬼门关?
想着想着,我眼前猛地浮现出一张如同谪仙般的脸庞……要说这一切有异,那这异,一定与那只狐狸有关!
只是,他没事把我弄到这地方,还设法将我身形在鬼物面前隐匿,这又是为了哪般?
我想了想,没想明白,往四周一望,除了前头那愈行愈远的鬼物外,这偌大的空间,连个鬼影都没有!
本想就这样直接呆在这地方了,但旋即我又想到,除了死人外,黄泉路不好进,他既然想办法将我弄来了这儿,必有所求!若是这样,即便我本身什么异状都没感觉到,但外头里,他一定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所以,要是我一直呆在这儿,恐怕他对我不利!
我现在也不一定是真的死了,但我的肉身,一定还在他那边!
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目光再次往四周一望,虽不知他想让我进来干嘛,但也顾不得其他了,身形一动,忙往黑白无常押着鬼物的地方飘去。
好在只有魂体状态时,飘行的速度非常快,在我的卖力下,很快就追上了那些鬼物。
虽然心里已经猜到这些鬼物应是看不见我的,但我还是放不下心,忙挑了一些鬼物,在他们面前连连晃动,最后又冒险飘到白无常那边晃了晃,在发现他的哭丧棒和脸上神色均无变化后,我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先前他的哭丧棒颤动,他自己也往我那边望去,应是巧合,亦或者是我当时反应太过激烈,所以能量波动有点大。
念毕,我放下心来,一边跟着他们走,一边观察着黄泉路两边情况。
一路无事,也没任何话语传入我耳中。
不多时,我发现前面的鬼物们行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没了锁链摩擦和脚步踢踏的声音,其余声音都渐渐清晰起来。
我听到了水声,还有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凄惨程度,比我现在所跟的这批鬼物都重得多。
我心内疑惑,身形立即飘起,往那水声和哭嚎声传来的地方看去,登时就见前方横亘着一条宽阔大河,河水呈现血红之色,无数黑气萦绕其上。
时不时的,还有身上分布着无数窟窿,模样十分凄惨的鬼物从河水里翻滚起来,但往往只是刚冒出水面,那水就翻起一阵波浪,将那鬼物重新卷入河内。
饶是如此,仍有鬼物前仆后继地尝试着跃出水面,而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也正是这些鬼物发出来的。
位于我们这一侧的河边,有一块鲜红如血的石头,上书“早登彼岸”四个大字,河水激荡上来,不断冲击在那块血红石头上,却未有一滴河水跃过那石头另一边,倒有点像传说中的三生石。
与此同时,这条河上,还有一座木桥,桥的尽头,坐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婆婆,老婆婆身边,还放着一只瓷碗,一个大灶,灶上一顶大锅,锅盖之上还有一只铁勺倒扣其上。
那大锅旁边,又有一个黑色高台,上书“望乡台”三字。
黑无常将手中锁链交到了白无常手上,而后便笑眯眯地走过桥去,和那坐在高台前的老婆婆攀谈起来。
待黑无常再回来,白无常立即一挥手,组织着鬼物们一个个排着队往桥上走去。
每当一只鬼物走到桥的尽头,均会站上高台,哭着眺望一会儿,旋即便被黑白无常催促着喝下了老婆婆盛上的一碗汤,而后便在其他鬼差的引领下继续往前走着。
由此看来,那桥就是奈何桥,桥尾的那老婆婆就是传说中的孟婆。
我抿抿唇,被鬼魂这样被对待的态度颇为不喜。
可我此刻自顾不暇,没时间也没本事做什么,只好压下心中情绪,乖乖站在最后一只鬼物后头。
“去三生石那里。”一道清冽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正是那九尾狐狸的,也是我进地府后首次听到他的声音。
小命还捏在别人身上,我自是不敢忤逆,忙小心翼翼地从队伍里退出,往三生石那边靠去。
当我靠近了河边的那块血红色的石头,那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伸手摸上去。”
我不由蹙眉,三生石上看三生,我虽没听项扬说过三生石的事情,可我看过的鬼片、逛过的贴吧也不少啊,自是知晓一旦有鬼将手放到石上,定会产生能量波动,到时候,就算我身形依旧隐匿,鬼差们也能发现我!
到时候,死得指不定比在九尾狐狸那儿还要惨!
所以,听到那话后,我没有动弹,反倒是目光往忘川河上移去。
下一瞬,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只见血红色的河水颜色恍若一下褪尽吧,眨眼间就变成了纯净的透明之色,便是河面上盘旋着的那些黑气,还有河里的鬼物,全都不见了踪影。
我下意识便认为这是那狐狸弄下的幻术,便也没多看,当即就想移开目光!
在目光最后移开的那一刹那,却见浅浅的河滩之中,靠近三生石的那地方,有一块白色椭圆形状小小的鹅卵石,上面竟还刻着“萧雅微”三个字!
我猛地回过头,眼睛睁得老大,心内诧异着地府里忘川河中的石头怎会刻着雅微的名字,旋即便想到雅微的天煞孤星命,隐约觉得二者之间似乎有什么关联。
但紧接着,我浑身突地一震,而后,看着那鹅卵石,竟是感到一阵诡异的熟悉感涌入心间。
来不及诧异,紧接着,我竟看见我俯下身去,伸手就往那河里的鹅卵石摸去!
与此同时,一道清冷中带上急促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别碰河水!”
而这头,我看着我那不断往河里摸去的手,心内也是一片苦涩……忘川河中多磨难,要不然也不会见河中之鬼呈现出那样一副惨状!
可是,我虽知这水碰不得,却控制不住我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