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静夜默了人影淡了月色,那一匹快马带走了佳人衣角翻飞,马蹄声声也惊乱了他人的旧梦,寒风入夜吹散了暖炉青烟,施柳儿幽幽睁眼迷迷蒙蒙之间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床榻。
依旧一片寒凉,一如往常。
她自嘲的笑了笑,心里早已没有了失落,更不加期待。
“璎珞。”她坐起身唤着侍婢,须臾一个妙龄丫鬟快步进来,矮身请安谨言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王爷可是还在书房?”
“似乎有客来访,王妃可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去通报一声?”
施柳儿摆手只道无妨便让那丫鬟下去了,蹙眉沉思着心中一阵疑惑,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访?
这疑惑不竟施柳儿有,当言示璟看见来客的时候也是一阵不解,“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应允之也没有客气的意思,自顾自的找了个位子坐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来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言示璟手一背扬着眉看着他,“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事了?”
“秋茗她们走了。”
“噢?”言示璟冷哼一声,语气有些不爽,“你倒是猜得准,怎么?她拐跑了我的新娘子,倒叫我一个人演了独角戏了。”
应允之却是突地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正视着他,“言示璟,我们也算待在一起十年有余了,你什么心思我又怎么不知道,我也听我父亲说了,皇上的身子不是今日便是明日的事,你倒是坐得住了?”
言示璟转身看着他,嘴角带着些许笑意,静立未语。
应允之也懒得与他搞这些眼神上的你来我往,叩了叩桌沿,“我会把她们尽量带远,至于之后的事我会与你通信的,你与启瑞的事我向来不愿插手,但是还是那句你自己保重。”语尽他朝言示璟一拱手拂袖而去。
待他走了许久才听见那寂静的室内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过了片刻才听言示璟出声唤来下人,“去被一匹快马,本王要进宫去。”
应允之牵着踏雪慢慢悠悠的行在主道了,不多时便听身后的府门一开快步急出一个英挺的身影,他像是没有看见应允之一样,麻利翻身上马,打着缰绳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那马蹄声太急震地声使踏雪有些不安的踏着步子,应允之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伸手抚摸着马头安慰着,眼睛却看着黑幽幽的空街叹出一口浊气,静默片刻翻身上马向相反的地方去了。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皇帝这几日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境况中,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这时倒得了个清明。悠悠醒来却听心腹张公公唯唯诺诺的坐在地上轻声唤着。
“可是...有什么事......”
“禀皇上,大皇子...来了......”
到底是来了,不过时间倒是差不多了。
他无力的闭眼问道,“只有他一个人?”
“是的。”
“叫他进来吧。”
张公公得命起身去了,他全身无力已软在榻上好多天了,却在这时自己奋力蹭起了身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只是觉得应当如此,或许这就是作为帝王的最后一丝尊严吧。
帝王之位,他穷其一生之力,失于太多弃于太多,倒头却不知是幸是悔。
“儿臣示璟拜见父皇,夜扰父皇休息,还请父皇恕罪。”言示璟突起的声音将皇帝的思绪惊回,他抬眼看着跪拜在地上的言示璟,即使垂头低眉却也难掩他身上不屈的傲气,佝偻着的背脊却撑起了挺拔的身姿,眉眼隐隐在垂发之后闪烁着炯炯的光芒。
疏影啊,看看吧,我们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他忽一口气提不上来,提手捶着胸口勉力喘息着,咳嗽声渐起在这寂静的屋内回荡着,他只觉心绞无力,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牵动了全身的每一个肌肉关节,身体就像是一副面临崩溃的机器,每一个零件摩擦发出的咔咔声都快要震碎主机一样。
言示璟一直未语只是静跪在原地,直到皇帝的咳嗽声停歇他才幽幽开口,“还请父皇保重身子,莫要伤了龙体。”
“保重身子?你难道不是在盼着朕死?”皇帝冷笑一声,眼露凶光。
“儿臣不敢。”
“不敢?不敢你今夜来做什么!不敢你还敢在这里跪着,还不赶紧给朕滚出去!”皇帝一语有些急躁,语尽力软身子,重重的摔回背垫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
言示璟抬头冷眼看着他,自顾自的起身也不出去,只是凑近来,低头说道,“既然父皇都知道我的来意何不顺意授旨传位于我,也报得我们父子情谊,莫到最后还撕破了脸,那还真是不好看了。”
“你——”
“父皇,我知道你其实已经备好了传位遗诏,可不就此宣了,只是这人选嘛,若是启瑞的话,只怕他活不过今夜了。”他闭眼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事物,递到皇帝面前,“我现在才知沈将军的兵符原来指的是一群暗卫,只可惜了,这么好的守卫死士还是没有防住身边人啊。”
皇帝听他的话便觉得心头一惊,浑浊的眼珠睁了好久才渐渐看见,言示璟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千防万防也不得安心的沈连天遗下来的兵符啊。
他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倒是言示璟突然来了兴致,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父皇,你说这沈将军是不是很冤,明明自己兵足马壮倒被一个书生的儿子抢了位子,自己的妻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连尸体都没找到,最后连唯一活着的女儿都要被嫁到北辽蛮族去,他要是在天有灵真是死了都要被气活过来吧。”
“够了——”皇帝虚弱的怒吼终是压不过言示璟狂妄的笑声了。
言示璟笑够了,停住脸上带着轻松看着皇帝,“你还有等到什么时候才宣旨呢?”
初春才临,辽辽南齐却又迎来了入春后的第一场雪,沈沐恩那一夜连夜赶路倒还遇上了一个客栈,草草投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睡下了,只是没想一觉睡到了晌午,混沌间她听见一声开门声,只当吉祥买好早点回来了,刚想翻了个身再睡去,却觉得有人突然用力摇晃起自己的身子。
沈沐恩有些恼火起床气颇重的打开那人的手,没好气的道,“等一下,再睡一下就吃饭!”
“小姐,快起来,出大事了,皇上...皇上今晨驾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