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染夕阳西垂,天如水洗过的幕布一般,大笔一甩泼墨留花的染上一抹嫣红,两个丫头在屋里说说笑笑,这时间便作指间沙伴着银铃般的笑声,碎落成一地晶莹的雪屑。
梳着灵巧双髻的丫鬟迈着步子从前厅走来,轻轻叩门柔声说道,"二小姐,郡主可以用晚膳了,夫人和老爷已经过去了。"
两人忙止了声,年修婉回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们随后就来。"
推门而出倒是一片雪色粉妆玉砌,沈沐恩挽着年修婉的手说,"等下吃完饭陪我在院子里走走吧。"年修婉好声应下,两个人便嬉笑着往主厅去。
席间沈沐恩见到了年家主事年太傅,黑髯飘飘倒是有几分书卷气,正襟危坐坐在主座上,沈沐恩也不知身份地位,只道只要是长辈就该行礼,于是进门便向他矮了矮身子,嘴上说着谢意道年家款待之恩。
年太傅与年夫人的说辞大致相似,意在让沈沐恩做伴嫁是屈尊纡贵看得起他们年家,沈沐恩惶恐心知自己的这个郡主之位不过虚设,何来尊贵之言,忙摆手否之。
年修婉看着他们客套来客套去甚是费神,脆声道,"爹爹你可莫再与她说这些酸啾啾的官场话,她平日里随行恣意惯了,再说几句啊,她就要词穷接不下去了。"
话音未落就被年太傅瞪了一眼,年修婉吐了吐舌头冲沈沐恩做了个鬼脸,还好年夫人解围圆场说道,"好了,也莫再说没用的了,快吃菜郡主莫饿着了。"
一席上倒是和和睦睦喜乐如常,沈沐恩大概很久没有跟这么多人一起用餐了,一时都有些激动吃得撑得不行。年修婉挽着她饭后消食时,听着她打嗝还一直笑她像几天没吃东西了一样。
沈沐恩白了她一眼凑近身子小声问道,"你们府里可有什么矮墙狗洞什么的?到时候要走也可以方便一点。"
"年修婉大抵也摸清了她的门路,只要她低头小声的说话内容一般都是些不能为人道的话,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道,"没有吧,爹爹是那种看不得一点瑕疵的人,要是府里有哪一点不尽善尽美之处,他一定会叫人整改的。"
沈沐恩一皱眉废了神,没有矮墙狗洞她们要从哪里出去?而且也该开始准备与芸娘联系的事情了,这件事本就是一厢情愿,要是芸娘不答应帮她,事情就废了,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修婉,你身边可有忠心不二的丫鬟,我要找一个人带信给芸娘说这件事情,第一次倒是可以让吉祥去,但是之后要换一个人去才行,不然会引起怀疑。"
年修婉低眉沉思了一会,说道,"艾春在我身边有五六年了,也算是我身边呆的最久的丫鬟了,应该可信,到时候她让去就可以了。"
沈沐恩点点头信步走在雪道上,未出行几步便闻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便见一个丫鬟行到她们面前打了个千说道,"二小姐,郡主,刚刚夫人说夜里天冷寒风入骨,还是尽早回屋休息着才好,刚刚已使人在二小姐的院阁旁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屋子,郡主可以安心住下。郡主明日要吃什么也可以给侍候的下人说,奴婢也好提早吩咐厨房准备,夜里可有进食的习惯?奴婢可以......"
沈沐恩听着她一串一串没完没了的说辞人都被绕晕了,忙摆手打断她,脸上赔着笑意。"不用了,或当真有什么事,我会给吉祥或者你家二小姐的侍婢说的。"
"好,那奴婢就退下了,二小姐和郡主早些回屋休息吧,莫受了凉。"说完她便欠身去了。
见她走远沈沐恩对年修婉笑道,"你家的丫鬟倒是伶牙俐齿,说得我都快插不上话了。"
年修婉懒得与她打闹,随意干笑了几声,拉着她往回走,可显然现在她们走的这条路不是白日沈沐恩来时丫鬟领着走的那条,九曲连环的似乎刻意绕远了些。
沈沐恩好奇的问道,"我记得我上午来时不是走的这条路,为什么要绕远走这条路?"
年修婉胆怯的瞅了她一眼,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上午来时难道没路过一个荒废的院子,大娘说那屋子闹鬼阴气重不让我们晚上从那里过。"
沈沐恩更是觉得奇怪了,怂恿着年修婉往那条路上走,"你不是说你不信这些的嘛?走走走,我们去看看,既然是废院子说不定就有些破旧的地方,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地方。"
年修婉还是有些怕,哆哆嗦嗦的拉住沈沐恩摇头道,"别去好不好?我真的怕...怕黑......"
沈沐恩正色道,"年修婉小姐,想想你的美好未来,想想你的光明前程,想想你憧憬的一切,难道就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退缩不前嘛?难道因为那眼前暂时的黑暗就放弃下一秒就迎面而来的光明嘛,难道......"
见沈沐恩又是一副要长篇大论教育她的模样,赶忙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往那边走,"我算是服了你了,说好了就看一眼啊,看了就走啊。"
星沉月朗,一抹弯月映在水波之中,随风荡漾出缕缕涟漪,青石板小路两旁木架上挂着红锦布喜样灯笼,透着内里晃动的烛光,摇曳了几道长长的倩影。
沈沐恩凑近身子透过门间一掌宽的缝隙探望着,年修婉看着那院子黑洞洞的轮廓觉得有些渗人,拉着沈沐恩的衣摆胆怯的说道,"秋茗,你看够了吧,我们可以走了吧。"
沈沐恩不耐烦的甩掉她拉扯的手,敷衍道,"好啦好啦,就走了。"一面又推了推门摆手对着吉祥说
"这个门好像没有关住,吉祥,递个灯笼给我,我进去看看。"
吉祥还没应声,沈沐恩就自顾自的将灯笼拿了过去,趁着年修婉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挤身进去,年修婉吓个半死,又不敢进去,急得在门口直跺脚。
可是过了许久也不见沈沐恩出来,年修婉更急了,拉着吉祥的手臂使劲摇晃着请求道,"吉祥你进去看看吧,我有点担心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看着年修婉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样子,吉祥接过艾春递过来的灯笼正准备推门进去,手还没挨上门,门自己就开了,却见沈沐恩举着灯笼双目无神的从里面出来,呆呆愣愣的将灯笼递给吉祥自顾自的往回走。
年修婉见她那样子吓得不轻,忙追上去拉着她的肩膀将她身子转过来,问道,"秋茗,你怎么了?"
可这一转身却见沈沐恩脸上满是血迹,双眼,鼻孔,嘴角上都挂了血,一股一股的正凝成血滴,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滴在了自己抓着她肩膀的手臂上。
年修婉再也忍不住了,跌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膝里大叫了一声。
"啊--"这一声那叫一个底气十足,洪亮饱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