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禄山条件
安禄山几个月前意气风进长安的好日子已经消失了,天刚刚亮,坏消息便一个接一个袭来,他们的两百精锐全军覆没,两名侥幸逃出的士兵更给他带来了事情的真相,金吾卫躲在他们身后下了毒手,他们欲半路劫走贵妃,得知他们失败后便下了毒手,如果没有他们的拦截和杀戮,二百人中至少可以逃回六七十人。
这一次安禄山愤怒了,这是一种无语的愤怒,是一种被人从后面捅刀子的愤怒,他并不记恨千牛卫,因为他和安西军本来就是死敌,安西军将他所有的手下杀死,他都不觉惊讶,如果是他,他一样也会杀绝安西军,但金吾卫却不同,这是他的盟友之军,他们签订的盟约墨迹未干,他们便动手了,难怪李亨昨晚不愿见自己,他是无脸见自己,是心中虚不敢见自己。
如果说此事没有李亨的授意,打死他安禄山也不会相信,难道这就是政治斗争,上面签盟约,下面动刀子,安禄山明白了,这就是李亨的风格,此人连自己的儿子都敢杀,他安禄山算什么?
尽管安禄山已经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但最后致命的一刀却是在天大亮后袭来,他接到了消息,李亨和陈玄礼去拜访了千牛卫军衙,五百名金吾卫士兵全部获释,每个人还喝了压惊酒,高高兴兴走了,但他的三十几名手下却全部被斩,人头悬挂在怀远坊内。
这时,安禄山已经出离愤怒了,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死去,他选择了爆,一刻钟后,安禄山迅收拾了行装,在数百名亲卫的保护下离开了他的府邸。
安禄山高调出城,数百人的队伍在朱雀大街上浩浩荡荡出城,引起长安轰动,安禄山的马车被三百亲兵拱卫,马车车帘紧闭,看不见车内的情形,朱雀大街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行人,不时有人用臭鸡蛋砸向马车,起哄叫骂者更在不少。
尽管不受民众欢迎,但安禄山的车队依然缓缓前行,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安禄山离开长安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内传到了李亨的耳中,此时的李亨已经品尝到了千牛卫落井下石的狠毒,千牛卫一方面高调释放了金吾卫的士兵,另一方面却又杀死了安禄山的人,这无疑是向火上浇油,助长了他和安禄山之间的矛盾。
尽管李亨已经明白此事被千牛卫利用了,但他并不想因此改变策略,安禄山的出走在他的意料之中,安禄山缓缓而行,这是在等他去商谈,等他的让步,也就是说,安禄山的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你去跑一趟吧”
李亨对他的心腹宦官李辅国道:“态度卑恭一点,诚恳一点,请他务必留下,再听听他的条件。”
“老奴知道了”
李辅国迅去了,这时李亨慢慢走到窗前,望着朱雀大街的方向,他眼中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是的,所以的人都在借事挥,包括安禄山,他很想知道,安禄山进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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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的马车走到明德门附近时,被一路追来的李辅国赶上了。
“安大帅大帅慢行”
李辅国声音高亢,显得格外地急迫,马车内,安禄山有些得意地笑了,他知道李亨会来追自己,他不会真的让自己离去,怎么对付李庆安的细节他们还没有商谈呢李亨怎么可能放他走呢?他进京已经快三个月,是摊牌的时候了。
“不要停,继续走”安禄山低声命令道。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这时,李辅国追了上来,他奔至马车车窗前气喘吁吁道:“大帅,请慢行一步,老奴有话要说。”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帘拉开一条缝,露出了安禄山那张南瓜似的大脸和一条被脸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缝,他慢慢悠悠道:“是你有话说,还是监国殿下有话说?”
“是监国殿下有话说,老奴只是传话。”
“说吧他有什么话?”
李辅国翻身下马,站在车窗前卑躬屈膝道:“大帅,我家监国殿下说,昨天是有人刻意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请殿下千万不要中了有心人的奸计,毁了你们的盟友,请大帅先回去,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别人身上扯,有没有什么奸计我心中有数,替我转告殿下,我离开长安和昨晚之事无关,我是因为看不到他的诚意,所以我决定回范阳,李公公,请吧”
“不不不”
李辅国连连摆手,“安大帅千万不要负气,请听老奴一言,监国殿下绝对不会没有诚意,相反,殿下非常有诚意,才会命我来追赶大帅,如果不是病体未愈,殿下一定会亲自来追大帅,请大帅务必回去,一切都好商量。”
“是吗?那好吧我就提一个小要求,试试他的诚意,如果他真有诚意,那么我自会回来。”
“请大帅明言”
安禄山这才缓缓道:“我现在是东平郡王,在各地诸侯中,我只排第二,什么时候我能并列第一,那我就相信了殿下的诚意。”
安禄山终于开出了他的价码,他要从郡王上再上一级,至于能不能上,那就是李亨考虑的问题了,说完,安禄山一摆手,“出”
马车再次启动了,这一次李辅国没有再追赶,他望着马车渐渐出了明德门,心中却在回味安禄山的话,他不由苦笑了一声,从郡王到亲王,安禄山这一步跨越得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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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李亨霍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的要求是做亲王?”
李辅国一脸无奈道:“是,安禄山是这个意思,他嫌自己只是郡王,要和李庆安平级,也要做亲王,殿下,这应该就是安禄山此次入京的真正目的了。”
“很好很好”
李亨怒极反笑,道:“这一次他要做亲王,那一下次呢他是不是就要做皇帝了?”
这时李亨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立刻走到书架前,翻了起来,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本奏折的副本,是河北监察御史李洛半年前上的弹劾书,奏折中弹劾安禄山有不臣之心,他作伪在范阳挖掘出了燕王的石碑。
“果然如此啊”李亨自言自语道。
安禄山有野心谁都知道,但他究竟会用何种方式来实现自己的野心,这就难以判断了,但现在他自己暴露想做亲王的企图,那么他的下一步图谋就很清晰了。
从目前来看,安禄山暂时还不敢造反,应该关内道的惨败使他公开造反的企图遭到了重创,那他就转变了策略,用割据的方式来逐步实现他的野心,燕王只是第一步,从半年前现燕王石碑来看,安禄山的计划非常周密,而且是步步为营,现燕王石碑,他就获得了天意,然后就是进京寻求朝廷册封他为燕王的途径,这就是他进京的目的,如果达不成目的,那他回去后肯定会自封燕王,然后再等待朝廷混乱的机会,出兵以武力逼迫朝廷就范。
那时,燕王的管辖范围就不只是范阳一地了。
李亨心里明白,他需要作出一个决定了,安禄山对他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这两个多月安禄山进京以来,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和安禄山接触,一步步和他达成了盟约,他希望安禄山的军队能替他抑制住李庆安的东扩,但从现在安禄山的表现来看,李亨失望了,安禄山的两百精锐就这么死在千牛卫手中,而他对千牛卫却屁都不敢放一个,却反而是收拾行装回河北了。
这里面固然有安禄山想和自己讨价还价的原因,但也有他从心底惧怕安西军,害怕安西军找他算帐,李亨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安禄山,安禄山确实很害怕安西军,如此,他怎么还可能指望安禄山去替他压制李庆安呢?
想通了这一点,李亨便有了决定,他取出了一面金牌,交给李辅国道:“你拿此金牌给陈玄礼,告诉他,无论是死是活,不准安禄山离开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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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的马车从驶离长安城后便加了,其实安禄山也在赌,他在赌李亨会接受他的要求,说服政事堂册封他为燕王,毕竟他手上有数十万大军,只有他才是李庆安的唯一对手,李亨必然会倚重他,但安禄山也知道,他所下赌注的风险很大,一旦李亨不接受他的条件,那李亨很可能会对他下手了。
因此,安禄山也非常害怕,走了不到二十里,这时,他的谋士高尚和大将史思明率军和他汇合了,现在他手上有军队七百人,使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大帅,我感觉不妙啊”谋士高尚催马在他车窗边道。
“先生现了什么?”
高尚忧心忡忡道:“如果李亨真有诚意,他应该亲自来挽留大帅才对,他派一个心腹宦官来,这是不是有迷惑大帅的意思?”
安禄山沉思了片刻,确实很有这个可能,他也很了解李亨,连自己的儿子都敢杀,他还有什么不敢,这时他心中开始紧张起来,急忙问道:“那我们是不是按原定策略走?”
他们很早便商量过退路了,如果他们和李亨谈判不成,李亨必然会动杀机,这时他们就从西走,从李庆安控制的关中西部走,去关内渡河,或者取道汉中。
高尚摇了摇头,“殿下,从昨晚千牛卫的举动来看,千牛卫必定也有了戒备,不能再从西面走,我们得另觅道路。”
“那先生有对策吗?”
“有我们走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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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安禄山的车队抵达了新丰县,就在他们正准备离开官道,前往另一条小路时,这时,数千名驻扎新丰的关中军士兵从旁边的树林中杀出,箭如密雨,安禄山的卫队措不及防,一下子被射得人仰马翻,死伤一片,顷刻间,数千士兵将安禄山的车队团团围住。
“安禄山何在?”一名军官厉声喝问道。
“我家大帅不在车上,已经离开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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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安到陕州,除了走陆路潼关外,走漕渠水路也可以前往,漕渠是维护关中经济的主要命脉,李隆基登基后,便几次大规模疏通漕运,其中开元二十八年陕州太守李齐物开凿了开元新河,两年后接任陕郡太守的韦坚又继续加深开凿漕渠,将开元新河接通了灞水,使江淮船只可以直抵长安以东九里外的广运潭,这条运河便由开元新河改名为天宝渠,韦坚也由此升为刑部尚书,跻身政事堂为相。
上午,广运潭中舟楫如云,大量的船只趁河水尚未冻结之前,离开关中前往江淮,在一座河运检查署前,几名河运官员乘坐一条小船,正忙碌地在船只中穿行,收钱放船,他们眼睛毒辣,任何一条船都休想免费逃过,这时一艘体型颇大的花船驶了上来。
“停船”
河运官员一声高喝,他们的小船靠近了花船,“做什么的?”
大量货船出现一条花船,确实很引人瞩目,花船上有十几名年轻家仆,一名中年管家男子拱手笑道:“官爷,这是出嫁的花船,赶时辰去陕州。”
“赶时辰走陆路才快,走水路什么时候才能到?”
两名官员好奇探头看了看,从船帘缝隙中可以隐隐看见一名极为肥胖的女人,穿着大红裙,头上戴满了珠翠,打扮十分妖艳,她侧身坐着,看不清模样,不过她那身肥肉便令检查官没有兴趣了,便笑道:“新妇座船,除了正常收钱外,应该还有喜钱才对”
“有有有”
中年男子取过两贯钱,恭敬地递上道:“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一般而言,过往船只只收几百钱,但对方却给了两贯钱,着实令两名官员喜出望外,他们接过钱,便一挥手道:“放行”
花船缓缓地启动了,很快便驶离了检查站,消失在数百艘货船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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