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过了,节也过了,虽然年味还没有消散,但是,靠经开始忙碌起来。
正月十六早上,四十辆大马车就集结完毕,虽然在节气上已经打春(立春),大伙也都啃完了萝卜,不过,老话说的好“打春别欢喜,还有一个月冷天呢”。
尤其是一早一晚,跟数九寒天也差不多。车老板子们装扮都差不多:头上扣着狗皮帽子,身上羊皮祅,脚上蹬着乌拉鞋,往车辕子左边一坐,一个个都精神抖擞。
每辆车上面,都跟着一棒小伙,一共是八十多人。头一辆车上,坐着胖子和林青山以及大辫子奇奇和丫丫,丫丫要回北京,大辫子送她。
按照年前的约定,先去县里的砖厂拉砖。砖厂本身没有送货车,一年产那么多砖,也根本送不起,所以都是自己想办法拉。单位可以用大解放,一般多是用手扶拖拉机和四轮子。这两样靠山屯都没有,所以干脆用大马车上阵。
四十辆大马车,排出二三百米,浩浩荡荡,离开靠山屯。胖子坐在一个麻袋上面,身子一颠一颠,和林青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麻袋里面装的都是草料,从靠山屯到县城,一个来回就得足足一天时间,所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马蹄子呱哒呱哒的声音响成一片,路边的大树上,花喜鹊喳喳乱叫,尾巴一撅一撅的,然后从树上飞落到地下。
话说喜鹊是吉祥鸟,所以很少有**祸,一般都不咋怕人。奇奇看着黑白花地喜鹊尾巴一翘,就跟站不稳似地,不由呵呵直乐,嘴里念叨着:“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这时候,远处又飞来几只大鸟,浑身漆黑,一张嘴,声音沙哑,难听无比,正是一群黑老。
车老板子地大鞭子在空中炸响。吓得那几只黑乌鸦远远飞走。只留下一片难听地呱呱声。
虽然体型和喜鹊大小差不多。但是。乌鸦和喜鹊地待遇却很不一样。喜鹊人见人爱。乌鸦却是扫帚星。谁遇见它都觉得丧气。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胖子嘿嘿两声。然后跟车老板子说:“老板叔。这乌鸦也是好鸟啊。不能以貌取人。乌鸦有反哺之德。总比娶了媳妇忘了娘地花喜鹊强。”
车老板子大乐:“我就是听它叫得难听。怕咱们出门办事不顺利。”
俩小丫头一起用小手指着老板爷爷:“迷信!”
奇奇更是从车上站起来。挥舞着小胳膊。嘴里脆生生地吆喝几下。本来已经飞走地乌鸦又转悠回来。其中有一只还慢慢降落。然后落到奇奇地手上。转着眼珠打量着奇奇。
胖子知道,在鸟类之中,乌鸦的智力绝对能排到前几位,一看这家伙的眼神就知道,据说,有的乌鸦还会使用简单地工具,比如说草棍啥的。
这只乌鸦羽毛黑亮,细看起来,长得也挺漂亮,属于黑里俏,而且赖在奇奇手上,似乎有点不想走的意思。
“奇奇,你不会是想养乌鸦吧?”李队长也有点担心,老百姓都有点小迷信,要是乌鸦落到谁家,都感觉丧气,肯定不会受欢迎。
“飞吧”奇奇手臂一扬,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它恋恋不舍地绕了几圈,然后这才飞向远处的同伴。
“对喽,奇奇这么乖,长得又漂亮,要养也得养一只鹦鹉,还会说话呢。”李队长立刻开始表扬奇奇这种大公无私地做法。
奇奇眨眨眼睛:“对呀,小白太沉太大,养一只鹦鹉正好。”
“哈哈,叶爸爸家里有啊,我打电话叫他给你带来。”丫丫管叶海波也叫爸爸,不过,为了和林青山区分,就叫他叶爸爸。
两个小丫头立刻把脑袋顶到一起,开始商量。胖子则抓抓脑袋:恐怕家里的队伍又要壮大,不过,养几只小鸟好像也不错啊。
在靠山屯,也有不少半大小子养鸟。每年落雪之后,就会有浑身长着黄色羽毛地黄鸟飞来,还有苏鸟,肚皮和脑瓜顶是红颜色的,都很漂亮。
养鸟都有专门的笼子,用高粱秆和竹条编织,跟个小房子似的,里面放两个小瓶盖,一个装水,一个装谷子。
而捕鸟的时候,则是用专门的滚笼,里面放一个老鸟,俗称“老油子”,在里面诱惑外面地小鸟。
滚笼编制的更加精细,两边都有一个活动地机关,踩上去就能够向下滚动,就把贪吃的小鸟关进笼子。
下雪之后,就可以看到半大小子们提笼架鸟,到树趟子里面,把滚笼高高挂在树上,一天下来,总有收获。
这些鸟气性都不大,给点吃喝就能养活。有一些则不行,比如说老家贼(麻雀),你要是把它关进笼子里面,就不吃不喝,几天就气死。
听说奇奇要养鸟,李队长立刻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最好地鸟笼子给奇奇要来。
奇奇却晃晃小脑瓜:“队长爷爷,好像不用笼子啊。”
“对,我们奇奇是谁啊,怎么能跟那些臭小。”李队长哈哈大笑,洒下一路欢笑。
马车一路疾驰,路过一些村镇,都会出来一些看热闹的,都吵吵说:“这家送亲地马车真多!”然后就开始找新娘子和新郎官,敢情都以为是送亲的车队呢,不过,叫他们失望的是,车上并没有他们找的红头巾。
胖子坐在车上嘿嘿直乐,大辫子则窘得脸上烧,车上就她一个大姑娘,所以,大伙的目光大多停留在她的身上。
“胖子啊,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咱们就用四十辆大马车给你们结亲。”李队长也开起玩笑。
“四十辆哪够,一定找八十辆。”车老板子鞭子一甩,那个脆声啊,一看就是当头车的料。
大辫子终于坐不住,拉着奇奇和丫丫转移阵地,到后面那辆车上去了。
足足走了五个多小时,这才望到县城。砖厂设在县城东北角,位置在城边,所以,除了车老板子赶着马车送大辫子三人之外,其它地马车就在县城东门拐弯,转向砖厂。
林青山把丫丫抱起来,贴贴她地小脸,目光中满是慈爱:“要是想爸爸就写信。”
丫丫点点头,小眼睛里涌动着泪光:“爸爸,等放暑假我就来。”说完,抱着林青山的脸,狠狠亲了一口,挣扎到地上,坐车走了,
林青山目送着马车走远,嘴里喃喃着:“丫丫,你不会怪爸爸狠心吧”
远远望见砖厂,先看到的就是大砖窑,好家伙,足有几百米长,巍然屹立。远处有大沙坑,最深处足有好几丈。
这个季节,砖坯子怕冻,所以不能生产,再加上刚刚过完大年,所以砖厂也没有几个车辆拉砖,显得比较冷清。
叫马车都先停下,老板子们拽下草口袋,给马加料。林青山则领着胖子和李队长,直奔办公室。
办公室是一溜红砖房,估计是去年新盖的。四周都是砖墙,整齐漂亮。
砖厂吗,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
进到里面,地面也是红砖铺砌,林青山来过这里,轻车熟路,直接去厂长办公室。
推开门,只见一个四方大脸的中年人,从办公桌上站起来,桌上摆着一份报纸。他一看林青山,连忙打声招呼:“来了,呵呵。”显然,林青山给他的印象很深刻,本来嘛,这年月要是留一头长的男子,全国也找不出几个来。
胖子一看厂长这张国字形的大脸,就暗暗点头:一看就是砖厂的啊。
林青山和厂长握手,然后就给大家介绍:“这位是胡厂长。”
李队长和胖子上前和胡厂长握手,胡厂长看到李队长还没啥反应,看到胖子,心里也直琢磨:这个靠山屯挺有人才啊,长头,大胖子,一个比一个怪。
于是咳嗽一声,向林青山说道:“真是不巧啊,刚刚接到建委地通知,告诉我们说,今年县里要兴建几个大工程,需要大批红砖,所以,你们靠山屯的项目就要往后排。没办法,我们要先照顾国营单位嘛。”
李队长一听就急了:“我们外面来了四十辆大马车,就等着拉砖呢,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胡厂长面露难色:“这也是国家需要啊,我们基层单位只能按要求执行。”
胖子挠挠后脑勺,然后乐呵呵地向李队长和林青山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胡厂长单独谈谈。”
李队长向胖子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说:胖子,冷静点,千万不能伸手啊。
林青山一甩头,目光炯炯:“胡厂长,这事确实跟砖厂没关系,不过我这已经有建委的批条,上面也有您的签字,我准备直接到省城上访,或到中央也可以,您看看这个。”
说完,从衣兜里面取出一张纸,叠得四四方方,展开之后递过去。胡厂长接过来一看,只见“国务院办公厅”几个红色大字分外耀眼,再一看,原来是邀请林青山去那里工作地调令。
胡厂长脑袋有点晕:不是说这个人是靠山屯的吗,怎么一下子跑到国务院,这中间差着好几级呢?
胖子心中暗笑:好个林大哥,原来也会扯虎皮拉大旗,不过,他不是拒绝去那里工作了吗?
“那我再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事到如今,胡厂长也不敢做主,只能向上级请示。
胖子比较识趣,知道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就先领着李队长和林青山出去,也方便人家讲话。
到了走廊里面,胖子低声问:“林大哥,你那个调令是咋回事,没收回去啊?”
林青山展颜一笑,脸上竟然也露出几分狡黠:“呵呵,当然要留一手,万一你小子对我不够意思,我立马走人,另投高枝。”
胖子嘿嘿两声:“你能走才怪呢,除非把大青山也背走。”
就在这个时候,厂长室地屋门打开,胡厂长从里面探出头:“几位,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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