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追究。"风城启难轻咳了一声,道:"只是此事可能牵连甚大,让外人来查,最后必定有损皇家颜面。所以孤想,还是爱妃亲自来查比较好。"
嚼菜叶的动作一顿,心宁慢慢侧头,看着帝王道:"陛下,这样的做法未免有失妥当,此事臣妾也有嫌疑,您反而让臣妾去查,如何服众?"
下毒的一定是后宫之人,而如今的后宫,几乎没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这边的。若真是她去查,必然困难重重,而且结果也不一定被认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什么非拉着她?
"孤夸过你聪慧。"风城启难勾唇笑了笑,目光落在这满桌子素菜上,眉梢微挑,朝仇全使了个眼色,仇全会意退下了,他才继续道:"交与你,若是找不出真相或者是真相无法服众,那么孤就只能定你的罪了。如果找到了凶手,自然是大功一件,孤也会好生赏赐。"
食物呛进了喉咙,心宁弯腰猛咳起来。这厮好狠的心思,不费一兵一卒地,单纯想看她一个人如何解决当前的状况么!这倒好,找出凶手算她为自己洗刷罪名,找不出凶手便是自己顶罪,无论如何也会给上官取露一个交代啊。还真是好想法。
守幽连忙上来帮自家主子顺气,正要倒茶,就见帝王闲闲地勾过茶壶,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递给主子,眼眸里盈满了笑意地道:"怎么吃饭也这般不小心,孤记得在江南之时,爱妃说过现在喜欢吃肉了,所以刚刚命仇全下去重新备了膳食,孤陪你一起吃罢。"
这言语之间,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软软的,沁人心脾。若是其他妃嫔,怕是此时应该跪地行礼,谢主隆恩了。只是,看着风城启难眼里的趣味盎然之意,心宁只觉得背后发凉。以前是不是太小看这人了?到底是帝王,城府之深,她哪里比得上!
"回王上,臣妾吃饱了,重换膳食太过铺张浪费,陛下是明君,当体会百姓之不易。"心宁接过帝王递的茶,倒是起身跪了下来,将茶举过眉梢,正声道:"臣妾无德无能,让百姓养之已是恩泽,怎的还能大鱼大肉?"
风城启难微愣,看着面前这女子恭恭敬敬的模样,有些错愕了。不就是不想吃肉么?也能被她说成这样大的道理,当真是伶牙俐齿,吃肉还和社稷黎民扯上关系了。照她的说法,后宫不都得跟她一样啃白菜么?
又不是圈养兔子!
"爱妃起来罢,膳食已经备下了,你不吃才是浪费了。"帝王将她手中的茶盏接过,放到一边,然后拉她起来,幽深的眸子里星光璀璨。
仇全带了几个宫人,已经将膳食一一摆上。红烧熊掌、清蒸鱼翅,当真是什么腻味来什么。心宁嘴角微抽,看着帝王很是开心地将肉食往她碗里堆。
"王上..."
"启禀陛下,淳妃娘娘求见。"
心宁第一次觉得仇全公公的声音这样美好,赶紧放下筷子,对帝王道:"淳妃妹妹身子弱,等久了可不好,王上先让她进来罢。"
风城启难瞥她一眼,轻哼了一声,对仇全道:"宣罢。"
守幽沉默地退下去,准备茶水。自昨夜以后,她对淳妃的好感便大幅度下跌。以前跟在帝王身边的时候觉得淳妃是柔弱善良的,可是如今,真不知道她是何意思。
心宁抬头往门口看,淳妃着了粉色的广袖裙,衣袂飘飘,笑盈盈地踏进门来。身后跟了许多年不曾看见的青璃,朝帝王拜下。
"臣妾参见王上,王上万安。"
帝王神色有些不自然,侧头看了心宁一眼,才道:"起身罢。"
"谢王上。"淳妃扶着青璃的手站起来,朝心宁微微一笑,眼里满是喜悦:"这些日子都近不得姐姐跟前,竟连句话也没说,妹妹好生担心姐姐,身子可大好了么?"
心宁怔了怔,随即笑道:"多谢淳妃妹妹关怀,已经不碍事了。"
当初在宫里与淳妃见面的次数也是极少的,她不过因了青璃那份护主之心,所以帮当时的淳良仪升了位分。两人若谈交集,实在是不多。心宁只记得原来见过的淳妃,唯唯诺诺,总是不太爱说话。
如今看来,倒是变了许多。
"淳妃找孤有什么事么?"帝王仿佛没注意她还是站着的,自顾自地端起刚刚那杯茶,边饮边问。
淳妃尴尬地笑了笑,嗫嚅道:"臣妾...臣妾只是想来禀报一些事情,是关于宴会下毒一事。"
帝王收了神色,朝仇全挥了挥手。仇全躬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顺便关上了门。
"说来听听。"
淳妃有些为难地看了心宁一眼,帝王淡淡地道:"孤已经将这案子交给宁妃处理了,你但说无妨。"
此话一出,淳妃脸色微变,抬眼看了看心宁,她正坐在帝王身边,低头摆弄着丹蔻,闻言也并没有什么表情,只应了一声:"淳妃妹妹不必顾忌。"
宠妃当真是宠妃,这样的特权帝王也可以给。淳妃叹息一声,道:"入宴之时,臣妾和青璃来得早,臣妾便去看那湖水月光,青璃在身后守着。似乎就是那时候,青璃看见了一些东西。"
话落音,青璃便跪了下去,朝帝王和心宁叩了两个头,道:"当时天黑,奴婢只瞧着有人穿着绣着银线的一件衣裳,端了酒从一条小路上走到宴会。其他宫人都是从宫道过去的,奴婢当时觉得很奇怪,只是也没有想太多。不曾想,后来就发现了酒里有毒。"
心宁眉心微皱,看着青璃问:"你可看得那人模样?"
"奴婢守着淳妃娘娘,并未多瞧,只记得那银线反射着月光,很是耀眼,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青璃低着头,轻声道。
宫装多用金线银线,若是用这个去查,恐怕查不出什么来。心宁想了想,端酒这种事,肯定不会是皇后亲自来,和妃带着公主,也不方便。小主们位分不够,穿不了银线绣的衣服。其余的人,倒是都有嫌疑。
"宁儿,你那天穿了什么衣服?"帝王挑眉,突然问了一句。
心宁微愣,随即想起:"臣妾穿的那件海棠的宫装,倒是用银线勾了边儿的。只是臣妾去的时候,可是遇见了七王爷和王上您的,按时间来算,青璃看见的人不会是臣妾。"
淳妃道:"穿银线的娘娘很多,臣妾记得在场的静妃、淑妃、宛妃的裙子上都是有银线的,臣妾当时还只是嫔,与月嫔一样,衣裙上都没有银线。"
心宁看了淳妃一眼,按这样说来,嫌疑就是静妃、淑妃和宛妃么?其中自然是宛妃的嫌疑最大,可是,这次宴会负责验酒的就是宛妃,她这样做不是给自己扣罪名么?宛妃是皇后的人,虽然曾是守护宫婢,但是却是极聪明的,这样自掘坟墓的事,她怎么会干?
"姐姐可是想到了谁?"淳妃瞧着心宁的神色,轻声问了一句。
帝王瞥了心宁一眼,手指轻轻叩着桌子,道:"宁儿想到什么只管说便是,孤且听着。"
心宁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下面跪着的青璃道:"你确定是看着那人端着酒进了宴会?"
青璃点头:"奴婢确定。"
"那可怪了,若是其他嫔妃,没道理端酒进去不被宫人发现,除非是负责宴会的人。"心宁慢慢地道。
"宛妃!"淳妃突然道:"这次负责酒的是宛妃,皇后亲自委任她的。也只有她,能穿银线的衣裙,并且端酒进去不会被怀疑。"
帝王脸上波澜不惊,看着心宁道:"宁儿是这样认为的么?"
看着帝王没什么反应,淳妃才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连忙低头站在一边,不再开口,只听着心宁要说什么。
心宁看了青璃许久,她低着头,没有对上她的目光。因为初入宫的时候一直是青璃和不语陪在身边,所以心宁对青璃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即使知道她是带了目的来她身边,但是也觉得她是一个忠心的奴婢。
只是,忠心用错了地方,可是不好。
"臣妾以为,宴会既然是皇后和宛妃负责的,那么这两人的嫌疑应当不大。毒杀宫妃的罪名,即使是皇后也是承担不起的。所以臣妾以为,皇后和宛妃不会那样做。"心宁看着帝王,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
风城启难挑眉,也不多说什么,只依旧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示意她继续说。
"不过,其他人动手的话,皇后也是要承担失职之罪的。臣妾暂时还想不出谁的嫌疑最大。"
淳妃皱了眉头,青璃也似张口欲言,可就是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仇全的声音:
"启禀王上,皇后娘娘、凌王和王妃以及各宫主子求见。"
上官取露醒了。心宁微微一笑,大家都来了,正好,浑水可以摸鱼,自然人多才热闹。
"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