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启难微微皱眉。这声音他自然认得,只是,她为何会来这里?
看了躺在床上的楚歌一眼,风城启难起身,脸色不怎么好看地走了出去。殿门合上,外面即刻安静了。
楚歌睁开眼,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慢慢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外面有跪地的声音,有低低的哭泣,不过还好没有刺耳的拔刀声,不一会儿,她就听到帝王说:"守幽,你守好她,我一会儿便回来。"
嗤笑一声,楚歌随手拿了件放在枕边的衣服披上,靠了床头坐着。侧头便看见凤盛骆翻进来的那扇朱窗,那儿还有一缝未掩,洒了些洁白的雪。在初升的阳光之下,莫名地让人心情明朗了许多。
正看着,那道缝却突然被人拉开,几个时辰前才见过的男子重新翻窗进了来。看着她坐起了,微微皱眉。
"伤口不痛了么?"凤盛骆走到楚歌床边坐下,来回打量着她。
楚歌:"......"
现在不是白天了么?这个人今儿黎明说的那些话他自个儿倒忘了?不是说白天不好来么。而且,他为何又来?
看着楚歌僵硬的表情,凤盛骆轻笑一声,看着她认真地道:"我刚才,一直在你后院的雪地里。"
"雪地...你站那里做什么?"楚歌微微一惊,这才看见凤盛骆身上的雪痕。现在已经是辰时了,也就是说,他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
那样冷的天气,屋里有炭火都还是刺骨,他居然一站就是两个小时,身上也不过一件白锦纹龙的袍子。当真是没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楚歌皱眉,不悦地看着他,却见这妖孽突然凑近她,笑得天地失色地道:"我在想一件事情,温暖了定然脑子不好使,所以挑了你的雪地站会儿。本来一直想不通,可刚见燕王陛下...我得感谢他,我想通了。"
"楚儿,我要带你走。"
闻言,楚歌心里一震,抬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的后宫太多,偏偏没有把心思只放在你一个人身上。将来的日子,还不知道你要受多少苦。与其任你留在这里老死宫中,倒不如,我带你走。"
凤盛骆敛了笑意,一字一句,万分认真地看着她的眸子道:"我说过的,楚儿,你不适合皇宫。我带你回离国罢,离国没有后宫三千,只有皇后一人。若执子之手,必定与子携老,不离不弃。"
楚歌愣愣地看着凤盛骆,看着他没有丝毫玩笑之意的凤眸,看着他紧抿的唇,沉默。
她曾最想的就是逃离皇宫,这是没错的,可是,若她今日跟了他走,凤鸣宫会怎样?左府会怎样?就是因为做不到放下,她才会在这里滞留至此。否则上一次,她就不会回来。
凤盛骆起身,朝楚歌伸出了手,静静地看着她道:"他连和你相濡以沫都做不到,那还不如,直接相忘于江湖。这么多年来,我何曾骗过你?只有对你好的事,我才会让你去做。"
只有能让你过得更好的事,我才会去做。
楚歌鼻子一酸,看着凤盛骆的手,唇角勾起。夫子始终是疼爱她的,无论是左慕雪欺她,还是相府的人漠视她,他都始终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将那些屈辱,一分不差地还回去。她可以在他面前骄纵,可以放肆。因为夫子,始终是最疼爱她的人啊。
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楚歌慢慢地向他那修长的手指抓去。看着那双凤眸里盈满喜悦,她心里突然也高兴了起来。
岂料,一道人影,同样自窗而入,飞快地挡在楚歌面前,将凤盛骆的手隔了开去。月白的袍子尽是雪的凉意,一支玉笛晶莹剔透,直直地抵在凤盛骆心口。
"三皇子,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风城启月看着凤盛骆,笑得倒是温柔,只是眸子里一片凉意,"楚歌是我大燕的妃,断没有跟你走的道理。'聘则为妻奔为妾',若三皇子真的爱慕昭妃娘娘,又如何会做这奔逃之事?"
凤盛骆眉梢微挑,看了眼前这人半晌。同风城启难一样的容貌,气质风华却温润如玉,倒也只有七王爷风城启月了。其人好酒好诗,好文好乐,是出了名的逍遥王爷。却也是万分忠于其王兄。
轻笑一声,凤盛骆看着他问:"七王爷是为你大燕在阻我,还是为你王兄?抑或是,为了自己?"
启月淡淡一笑,慢慢地收回玉笛,轻声道:"为了什么,哪有那样重要。我知道的,不过是你不能带走她。"
凤盛骆慢慢收回手,背在身后,看着风城启月的眼睛,淡淡地道:"又是一个不坦诚的人,七王爷,你今日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你自己也不知么?你王兄是,你亦是,承认自己的感情,有那样难么?"
风城启月一愣,有些讶异地打量了一下凤盛骆。这男子,容颜绝美,眉目间偏生带了放肆不羁的潇洒。别人不敢说的,他却像万分正常不过的话,这样说了出来。似还在笑他,敢爱不敢言。举手投足之间,总有些楚歌的影子。不,应该是楚歌身上,全是这个人的影子。
楚歌靠在床头,蹙眉看着这二人,想了半天,终于开口:"你们还是都先回去罢,等会不语守幽该进来了。"
"楚儿。"凤盛骆皱眉,脸色不怎么好地看了风城启月一眼。他好不容易让她有些勇气,却全因这人的打岔,功亏一篑。楚儿这丫头要是打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此时此刻,再多说,已然无意义。
不语推门进来,看着里面,一愣,随即带了这冬天的暖阳,欢快地扑到楚歌的床边。
"主子,你醒了?"不语紧紧捏着锦被,眼圈儿又红了,看着楚歌那双许久不见的水眸,差点落下泪来。
屋内,纱帐低垂,早已没有了那两人的影子。楚歌微微一笑,任不语抱着她,将眼泪儿都擦在她的衣襟上,哭得跟一个幼童一般。
守幽听得声音,连忙进了殿来。看见楚歌苍白却微笑着的脸,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道:"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娘娘,您再不醒,天就要塌了。"
楚歌一笑,摇头道:"哪得那样夸张?守幽,快过来把不语拉起来,我衣服都湿透了。"
不语抬头,嗔怒道:"主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奴婢为您伤心了这样久,现在您好不容易醒了,还不许人家哭了么?"
守幽声音也哽咽,脸上却笑得开心,道:"是啊,不语天天烧香拜佛的,咱们凤鸣宫差点给她弄成寺院了。娘娘就让她哭罢。免得她一个伤心,水淹凤鸣宫了可怎么好?"
楚歌点头:"守幽言之有理,不语,哭罢,待会儿记得把你主子我的衣裳拿去洗了就好。"
不语脸上一红,转头撒娇似的瞪了不语一眼,怒道:"你们取笑我!"
两人扑哧一笑。
太阳终于升起了,照得凤鸣宫一片金碧辉煌。楚歌看着外面的好天气,微微一笑。
???
知道那会子是上官取露在闯凤鸣宫,楚歌便也没让人去告诉风城启难她醒了。身子还是疲乏,她只能靠在床头休息。
"守幽,紫袭呢?"突然想起,楚歌开口问道。
守幽正想说不知道,却见门外一袭紫衣的女子踏门而入。许久不曾看见她了,守幽此时看见独孤紫袭,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刚说到你,你便来了。"楚歌展颜一笑,打趣道:"最近轻功的修为可是大有进益?"
独孤紫袭走到楚歌床边坐下,看着这活泼乱跳的精神头儿,终于也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道:"我杀人的功夫进益了,轻功倒是没有。"
这语气平平淡淡,偏偏有一丝丝杀气,听得楚歌心里一颤,连忙讨好地抓住紫袭的手,笑道:"好紫袭,好师姐,我才刚醒,你总不至于再让我睡过去罢?"
紫袭冷哼一声,拿眼瞥她:"若你没有逞强,也不必睡这样久了。"
楚歌干笑两声,怎么一个二个都觉得她不该救风城启难呢?这是燕国好公民的正确观念么...
"我睡着的日子里,你一直在凤鸣宫呆着的么?"楚歌赶紧地换个话题,却不知,这一问恰好问到了点儿上。
独孤紫袭沉默,然后摇头。她当然不可能一直在皇宫这种消散意志的地方。楚歌昏迷半月,她接了十笔杀人的单子,全部干净利落地完成了。近日落花宫动作频繁,若没猜错,不久之后应该又有一场大战。
"那月流离呢?"楚歌问。
独孤紫袭云淡风轻地道:"他回伏羲宫了,近来事情多,总有一个人要回去撑着。总归他在这里无牵无挂的,倒不如回去做事。"
楚歌点头,那祸害走了当然好,只是...他怎么会不把事丢给紫袭,而是难得地自己回去了?
独孤紫袭看出了她的疑惑,轻笑一声,淡淡地说:"对了,我忘记和你说,下个月初八,我会同步祈成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