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紫袭沉默。还能活多久?她也不知道。本就是孤儿,在伏羲宫的时候她只管杀人,其他一律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也就是跟着月流离以后,她才渐渐发现其实自己是想活下去的。
可是,她似乎陪不了他多久了。也罢,总归他月流离身边是不会缺人陪伴的。少一个她,他根本不会在意。甚至时间一长,根本就不会记得了罢。
"谢谢。"独孤紫袭微微睁眼,看着面前那张怒气与悲伤交织的脸,低低地说了一声。
楚歌抿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独孤紫袭还是要去找步祈,她身上的伤不是步祈所为,相反,步祈受的伤更重一些。楚歌不知道月流离为何非要紫袭杀了步祈,但是她唯一知道的是,流离既然这样说了,那紫袭便一定会继续这样做。
所以当第三天清晨独孤紫袭拿了剑往外面走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奇怪。并且,她早已经想好了自己该做什么。
一身青色的简洁长裙,布料很一般,做工却考究。独孤紫袭打开湖心小榭的大门时,楚歌早己等在那里,朝她微微一笑。
"娘娘?"独孤紫袭皱眉,不解地看着她。楚歌却将她拉了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往岸上去。
"什么都别说了,我同你去。"楚歌拉着紫袭的手,忿忿地道:"早知道你会听流离的话,我便将他挡在湖心小榭外面就好!偏生是个没心肝的,枉你对他这样好,他却这般无理取闹,哪考虑到了你的身子?"
独孤紫袭闻言淡淡一笑,反手握住了楚歌的手,走上一艘小舟,拿了桨往对岸划去。舟行到了半路,她才轻声开口:
"宫主也没什么不对,扶摇楼是天下第一大楼,自然是所有人的眼中钉。步祈是金牌杀手,几乎没有弱点,若我能杀了他,对伏羲宫自然是利大于弊。"
楚歌撇嘴,看着紫袭美丽的侧脸,不满地道:"比起流离,我倒觉得步祈适合你一些。且看来步祈心里有你,才会被你重伤。同流离相较,无论哪个方面,都是步祈好些。可你竟也还舍得杀他。"
她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往,但就最近的表现来看,月流离实在是让人想揍他。
"娘娘,您就这样出宫没关系么?"独孤紫袭没有回答楚歌的话,倒问她。"王上应该不会同意。"
他当然不会同意。楚歌轻咳两声,道:"没关系,今日阿萧有很多事要做,我们赶在傍晚回来就可以了。紫袭,你唤我楚歌就是,别叫我娘娘了。"
独孤紫袭点头,将舟靠了岸,带楚歌往相思流而去。相思流那一处的宫墙虽然很高,但是似乎鲜少有人经过。所以这几次进出皇宫独孤紫袭都选的这里。
流水潺潺,带着些清凉。现下已经入冬了,那河水就再没有人敢碰。河水奔涌尽头的宫墙有些斑驳,却还是金瓦朱墙,看着让人窒息。
楚歌深吸一口气,眼里有压抑的激动,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飞身上了那墙头,飞快地没在宫墙之下。
独孤紫袭愣了愣神儿,她竟不知楚歌有这样好的功夫。那样高的宫墙,别说一般人过不去,就是内力较好的人,也得在哪儿借力罢?但是楚歌就直接这样过去了,衣袂翻飞,像极了展翅欲飞的青鸟。
她果然是不喜欢皇宫的,那为何还要一直留在这里呢?江湖人士紫袭同学不能理解这巍峨宫墙里的争斗与算计,她只知道的是,既然楚歌不喜欢被困在这四方天,那为何不早早像今日这般飞出去?
宫外,楚歌扶着一棵树站着,一言不发。
"怎么了?"独孤紫袭走过去,微微皱眉:"哪里伤到了么?"
楚歌摇头,深吸了几口气,笑道:"终于出来了。"
那声音里带了一丝丝的颤抖,听得紫袭心里微紧。
"若就这样不用回去了也好,可是..."楚歌抬眸,看着独孤紫袭,一双水眸儿里尽是挣扎:"若我逃了,为我丧命的人,该是何等无辜。"
独孤紫袭沉默。
远处的长安街上,有市集的喧闹声传来。小贩们欢快地吆喝着架上的货物,新出笼的包子蒸出的雾气腾在空气里,花鼓儿被小姑娘们摇得啪啦直响,还有馄饨的布帆在随意搭的棚子外飘着。一切一切,对楚歌来说,都是分外陌生的场景。
可是,却这样美好。
楚歌一笑,拉着独孤紫袭往前走,边走边道:"知道你赶着去办事,我们先去买两匹马罢。"
话是这样说,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满是兴奋地左顾右看。此时此刻她的神情,倒终于让紫袭觉得,楚歌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没有娘娘的威仪,没有小心翼翼的步子,有的全是对周围事物的兴奋。
独孤紫袭停了下来,拉住了楚歌。见她疑惑地回头,紫袭淡淡地道:"我不是很着急,慢慢走也无妨。"
"那也快些,先去解决了事情,你才能好好陪我看看。万一耽误了,我可怎生交代。"楚歌看穿了独孤紫袭的心思,只觉得心里一暖,当下脚步更快了些。
这傻紫袭,永远不会说什么温暖人心的话,明明关心也不懂表达。但是莫名的,楚歌知道紫袭的心情,似乎她没表达出来的东西,她也能体会到。
独孤紫袭,其实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在驿站买了马,独孤紫袭犹豫地看了楚歌一眼,道:"此去万分危险,你要不还是在驿站等我罢。步祈且不论,若上次那个人还在,我无法保你周全。"
楚歌神色一紧,上次那个人?是伤了独孤紫袭的人么?
"你竟不知对手有哪些,紫袭,你这样去,分明是丝毫没有考虑到自个儿是不是?"楚歌沉了眉目。
独孤紫袭抿唇不语。的确,她没有考虑其他的,只想着完成任务而已。至于受伤亦或是死亡,反正她的命也不长了,能再做些事情也是好的。
"别多说了,我同你去。若你保护不好自己,那就我来保护你。"楚歌沉声说着,驾马停在独孤紫袭身边,认真地看着她:"若武力不行,我想其他办法,也必定将你完整地带回来!"
世上肯定不止武力一条路,解决一件事,方法实在太多。
独孤紫袭看了楚歌半晌,终于策马前行。楚歌一笑,跟着她往前跑去。
而与此同时,心下有些不安的帝王草草结束了群臣会议,到湖心小榭去看某人。不知为何,最近似乎是哪里不正常了,总喜欢往湖心小榭跑。后宫其他人,他是鲜少临幸的了。
衣角上沾了些水,帝王倒也不在意,飞身上了岛,便往楚歌的寝殿而去。楚歌嗜睡,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早起的,更莫说在湖心小榭里,不用去给皇后请安,她自然每天睡得很懒。
走到一半,守幽突然从旁边出来,朝风城启难行了礼,道:"王上,娘娘不小心染了风寒,为您的龙体着想,还是不要进去了。"
帝王皱眉,沉声问:"前天还好端端的,如何今日便生病了?守幽,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守幽在帝王面前跪下,低声道:"是奴婢的错,太医已经来过了,王上不必担心。只是娘娘见不得风,所以明日再去给王上问安可好?"
"孤哪要她问什么安!"帝王怒道:"一个不注意便出事,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能给我安宁着些,孤就安了!让开。"
守幽抿唇,闭了闭眼。没办法了,她就知道拦不住帝王的,娘娘啊,您可早些回来,不然真不知王上会做出什么。
风城启难轻轻地拉开床帐,本想训斥楚歌两声,却哪知,锦被之下,哪有左楚歌的影子?
帝大怒,湖心小榭众人全部跪在了庭院里,守天回来禀报:"王上,娘娘不在这里。"
"独孤紫袭呢?"风城启难想了想,沉声问。
守天顿了顿,道:"也不在。"
"啪!"桌上的一支青花缠枝瓶被摔得粉碎,风城启难的脸上满是怒气。眼眸里酝酿了狂风暴雨,以及一点点的担忧,怒喝道:"给孤去找!若找不到,你们这群人的命统统别要了!"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血流成河。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的风城启难,眼里划过一丝明了,大步走出了湖心小榭,对仇全吩咐道:"替孤备马,瞒着其他人就是。孤要出宫。"
仇全一惊,连忙给风城启难跪下了,急声道:"王上,此事万万不可啊!您要是..."
"信任不过孤么?"风城启难冷哼一声,"去照做就是,其他人不必跟着,将白术唤来就好。"
仇全为难地看了帝王半晌,见帝王脸色渐沉,也不得多说什么。万不得已,便起身去找白术。
我的贵妃娘娘啊,您这是非要摧残老奴的心脏吗?
风城启难望着接天湖的湖水,眼里的神色复杂难辨,拳头在身侧捏得很紧。
左楚歌,我不是担心你。但是,你这样违反宫规,可就不要怪孤了。
"守天,将湖心小榭一干奴才都给我打入天牢。"帝王沉怒地道,"若天黑之前还寻不得贵妃,那么不用问孤,直接斩了就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