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幽神色一凛,凝眸往那岛上看去。孤鸟几飞,竹海作响,却未见其他什么东西。那一声鸟鸣之后,整座岛安静得只剩了湖水起伏之声。
"启月料到了什么?"楚歌往后站了几步,看着一脸严肃的流离问。
月流离看着那岛,将手中的长剑慢慢拔了出来,沉声道:"承恩殿的刺客,至今没有找到。刑部无能也就罢了,我派了伏羲宫的人去查,却也丝毫没有消息。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进出皇宫。"
楚歌皱眉,低声道:"竟是宫内之人么?"
"启月想了很久,直到今日王上赐你这湖心小榭,才突然发现,宫中唯一没有搜过的地方,便是这里。"流离说罢,足尖一点,飞身落到了岛上。将剑一挽,背在身后,一身红袍被风吹得烈烈而舞,朗声道:"朋友,左右会遇见的,何不大大方方地出来喝杯酒?"
涛涛竹声,没有回音。楚歌正待上前看看,却听得一声极细的破空之声迎面而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三根淬着毒光的银针,便齐刷刷插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娘娘小心!"守幽一惊,飞快地站到楚歌身前,朝身后一干奴才们吼道:"都进船舱里去!四喜会些功夫,且护着她们!"
不语连忙带了众人去船舱,合上门。她们都不会武功,留在外面倒是累赘。只不过主子身上还有伤,万一再损了身子可怎么好。
楚歌捂了捂肩膀,皱眉道:"守幽,去岸上,我们在这里,反而会害了不语她们。"
守幽点头,正想扶她,楚歌却按了按她的手,同她一起飞落到岸上。虽受了伤,楚歌的身手却不比守幽慢,落岸之时,她的身子站得很直,一双清亮的眼,直直地看向竹林深处。
"既想杀我,何必躲躲藏藏。我的命在这儿,可要明着拿去才好。"
一声轻笑传来,竹林响动。月流离冷哼一声,提剑便往声源而去。楚歌想跟上,却顿步看了岸边的船一眼,想了想,道:"守幽,你不必跟去,守着她们便好。我随流离去看看。"
"娘娘..."守幽皱眉。
"你在这里,我才放心些。流离武功不弱,你自然不必担心我。况且你家娘娘,也没有那么好欺负是不是?"楚歌朝守幽一笑,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往流离去的方向追去。
承恩殿屏风后的声音,她不会记错,即便那人只笑了一声,她也知道就是他。彻骨之痛,她自然会讨回来,哪有白白让人伤了的道理。不是说过么?她很小气的。
岛中央是竹修的楼阁,精致非常,幽雅静谧。屋檐之上铺了琉璃瓦,配着飞天的屋檐形状,看起来分外壮观。这一庭一阁,倒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正厅的门上悬了牌匾,有俊逸的字书其上,曰:"湖心小榭"。旁有小字,远看倒也看不清。
而在最高的檐上,有一黑衣男子负手而立,一双冷漠的眼半眯,看着一前一后往这里跑来的月流离和楚歌,慢慢地道:"伏羲宫宫主什么时候也管起了皇宫的事?"
流离脚步一顿,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脸色微变,伸手拦住往前走的楚歌,有些讶异地朝那男子道:"竟然是你!"
楚歌微愣,好奇地打量了那人几眼。他容貌并不出挑,却像一块敛绝了光华的玉,玉化为匕首,锋利却美好。但伤了人,却还是极痛的。
"天下第一杀手步祈居然为宫中之人所使,相比之下,我管皇宫之事又有什么奇怪?"月流离冷哼一声道。
步祈轻轻一笑,看了楚歌一眼,道:"我若真想杀她,你认为她还会站在这里么?为人所使,倒也要看我高不高兴。纵然千金,想要我杀看得顺眼的人,也是不可能的。月流离,倒是你,不在伏羲宫好生呆着,却跑来这里,也不怕你的副宫主忙不过来?"
流离收回了剑,不屑地道:"她是怪物,才不会忙不过来呢。你废话少说,给我下来,伤了人,便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楚歌听这几句话,倒是笑了。原来竟是流离熟识之人,还是个杀手。啧啧,谁花那么大的价钱这样害她?其实想想也知道,宫中还有谁能这样财大气粗。只不过那人倒也狠,连自己也可以搭进去。当真是不顾一切了。
步祈瞥他一眼,倒是下来了,不过剑却出了鞘,极快地往楚歌的身体刺去。
"受人之托,还是忠人之事得好。"
流离大惊,连忙拉过楚歌挡在身后,心下却知今日是难办了。步祈虽然随性,但若接了单子,则必然见血。他们的武功相去不远,但此时他却还要护着楚歌,难免会落了下风。
步祈的剑极快,自上而下,招招让人不得喘息,逼得流离让了好几步。
楚歌退到一边,不妨着他们,然后细细地看着这两人的路数。月流离的剑法随性自然,步祈却是杀气四溢,一温一厉,很是精彩。楚歌不禁想拍手,却按捺下了这不厚道的行为。
眼见着交手了几十招,步祈的剑法越加凌厉起来。月流离微微一恍神,便露了破绽,步祈的剑飞快地朝他喉间刺来。
楚歌一惊,抓住空隙,将刚刚拾起的石子儿飞出,打在步祈的麻穴上。但剑势太急,已然停不了,只稍偏了偏,刺向流离的胸膛。
"流离!"楚歌瞳孔猛地睁大,却在下一秒,愣在了原地。
一段雪白的绸直直地从远处飞来,轻柔却无比稳固地缠住了步祈的剑,使其在距离流离半分处停下,再也前行不得。
流离脸色一黑,步祈却是轻轻一笑。剑动,绸碎,这些纷乱落下之时,楚歌便看见了那个漫步走来的人。
说不上来这是怎样一个女子,楚歌只愣愣地看着她。一身浅紫的长裙,玉簪绾发,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多余的东西,偏生看起来分外干净大方。精致美丽的五官,线条却有些硬,似乎是很久没有笑过,薄唇轻抿,眼神冷漠。
她慢慢地越过那收了剑站在原地的两个人,只径直走到楚歌面前,然后单膝跪下,道:"多谢你出手相助。"
楚歌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扶起她,道:"我没有做什么,姑娘是否谢错人了?"
"她谢的自然是你。"步祈淡淡地道:"若不是你刚刚那一下,月流离的喉咙早就断了。"
流离冷哼一声,看着那女子道:"独孤紫袭,你如何也来了国都?伏羲宫怎么办?"
原来她便是独孤紫袭!楚歌讶异,突然记起,以前流离倒是偶尔提起她,但大多是说冷血、爱杀人之类。可如今一见,却分明是个绝色的冰美人,哪有他说的那样可怕?
"宫主都不管,我管又有何用?"独孤紫袭不咸不淡地说着,转头看向步祈:"你本不想取昭妃性命,又何必那般纠缠宫主?"
步祈看着独孤紫袭,眼神深邃复杂,曼声道:"若非我差点杀了他,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跟着也不现身?"
"与你无关。"独孤紫袭皱眉,"你扶摇楼是不是没有事干了?竟在皇宫流连这样久。如果我没想错,帝王应该很快会来这里,若让他知道昭妃背后的伤是你弄的,你还能走得出这皇宫么?"
步祈一顿,看了看月流离,道:"你们呢?"
月流离脸色不太好看,哼道:"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关我什么事?"
独孤紫袭沉默,似乎一旦现身,自己也就该走了。可是...她看了一眼流离,沉默。
她不想走。
"可是,独孤姑娘是我的师姐。"楚歌突然开口,笑盈盈地看着面前这沉默的女子,道:"明日我便跟王上请旨,请求接师姐进宫陪伴,想来也就可以让你在宫里久留些时候。"
独孤紫袭一震,侧头看向楚歌,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里却满是疑惑。
她想帮她?
"总归这岛上也只有我和凤鸣宫的人。"楚歌眼神灼灼地看着独孤紫袭,道:"独孤姑娘既然来了,便多留一些日子,给我说说宫外的事儿也是好的。"
独孤紫袭看了楚歌半晌,眼神里的漠然散了些许,垂眸道:"紫袭。"
"嗯?什么?"
"叫我紫袭便好。"独孤紫袭睁眼,声音冷冷清清,却明显是柔和了一些。
楚歌一笑,点头,看着步祈道:"你不会杀我了罢?"
步祈面无表情地点头,承恩殿他已经履行了任务,没必要再杀她一次。
楚歌嫣然一笑,左翻翻右翻翻,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儿递与步祈,道:"为了感激你的不杀之恩,这个送你。"
步祈挑眉,杀手的直觉告诉他,不能接。却哪知,楚歌突然皱着眉捂了捂肩背处的伤口,有些痛苦地将手垂下。
"拿着。"独孤紫袭将楚歌手中的瓷瓶塞到步祈手里,然后扶着楚歌想察看一下她背后的伤口。
楚歌捏了捏紫袭的手,抬眸,看着步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微笑道:"我这人就是比较小气,你刺我一枪,我还你一瓶含笑半步癜,加上刚刚点过你的麻穴,你且受着罢,我们抵平了。"
流离目瞪口呆地看着步祈扭曲的神色,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含笑半步癜,对于被点麻穴的人来说,沾一点就够得受了。他没有得罪过这主子吧?没有吧?
独孤紫袭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淡淡地道:"且让那船上的人下来收拾罢,时候不早了,我且隐一晚,明日便随了你住。"
楚歌点头,看向旁边企图默默退走的人,笑了一声问:"月公子这是往哪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