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周心农工作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但是从内心深处而言,东南亚华人协会是他的事业上的最终归宿,所以他不希望协会出现任何问题。这几天来,他每天都是陪着笑脸应对审计署的人,面对偶有的斥责,也是大气不敢喘。
十分遗憾的是,庞劲东似乎不能够体谅周心农的这种良苦用心,竟然在这些要命的活祖宗面前端起了架子。周心农心中暗暗叫苦,但是仍然不敢怠慢了审计署,于是顺从的将其负责人带到了庞劲东的办公室。
周心农微笑着一指,向庞劲东介绍道:秘书长,这位是审计署副署长高文举,是专门负责我们协会的这次审计工作的。接下来,周心农又同样向高文举介绍了庞劲东。
高文举又矮又胖,大大的眼睛,肤色很白皙,按理说长成这样的人会让人感到很容易接触,但是高文举的脸上却充斥着一股漠然,给人的感觉似乎是高高在上。幸好鼻子上架的一副高度近视镜,多少冲淡了这种让人不快的感觉。
庞劲东甚至都没有起身,只是一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告诉高文举:请坐
高文举走到庞劲东的办公桌前,本来想要基于礼貌和庞劲东握握手,但是庞劲东根本没有体现出这种意思,而且竟然自顾自的点上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高文举见状也没有自讨无趣,一坐到了椅子上,只是动作十分的用力,说明他对庞劲东的这种表现十分的不满。
周心农看看秘书长,看看副署长,哪一位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只能尴尬的笑着站在那里。
高文举冷冷一笑,说:庞秘书长很忙啊,我们在这里审计了三天了,直到今天才看见你的人
高副署长,您这话有些说多了吧庞劲东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副字。尽管脸上带着笑容,但是庞劲东的语气却是很不客气:我是东南亚华人协会的秘书长,换句话说我在这里是老大,我愿意怎么工作怎么上班,似乎轮不到你们来过问
面对庞劲东开场就给自己的这个下马威,高文举也不甘示弱:正常情况下,当然轮不到我们过问,我们是非常忙的,也根本没心情来过问你们的协会。但是当你们使用国家资金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们有责任监督你们的工作风气和廉洁状况。
我要是没说错,你们审计署只负责审查资金的使用状况,至于所谓的工作风气和廉洁状况,不在你们的工作范围之内。如果你认为我们在这些方面存有问题,可以将问题移交给纪检或者监察局。
庞劲东用这句话向高文举证明自己并不是法盲,而高文举也根本就没有指望庞劲东是个法盲,可以被自己的这番话吓唬住。只是在正常情况下,高文举对任何一个被审计单位的负责人说出这番话,对方就算是明知不对,也绝对不会在表面上说出来。
那么,咱们就谈谈你们的资金使用状况。高文举对庞劲东的这种态度感到很愤懑,接连投出的几颗问路石子都打到了磐石上,反跳回来敲到了自己的额头。高文举很清楚的明白,庞劲东绝对不会轻易服软,于是不再纠缠无用的东西,直截了当将谈话切入了正题:我们都知道,在协会成立之初,国家拨下了一笔巨资,供协会开展工作。而我们现在现,你们协会对这笔资金的使用很有问题。
哦这么说,你们在我们协会现贪污的现象了庞劲东淡然一笑,表现得很高兴:那我倒要感谢你们帮助我们纠正了
贪污的问题倒是没有现没有现有力的可以击倒庞劲东的证据,高文举似乎感到非常遗憾,因此要抓住一切可以对庞劲东不利的东西:但是我们也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协会成立的东南亚华人基金会,是交由啸东基金管理公司操作的,而这家基金公司是庞秘书长您名下的企业。
没错庞劲东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有问题吗
问题在于,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那就是其中是否会产生利益输送的问题。
高副署长的这句话,完美的向我诠释了什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庞劲东冷笑一声,语气在突然之间变得有些感慨:你现在和我讨论的仅仅是一种可能性,如果一种犯罪的可能性也会让你们大费周折的话,我们的这个社会早就太平了。可是现实情况却是,我们社会上有大量的犯罪没有得到及时惩治,而你们却在这里和我讨论一种不着边际的可能。
很抱歉,庞秘书长,可能我的话会让你感到不快,但是这种可能并非真的不着边际。我们必须清楚的知道,为什么您会选择由自己的基金公司,而不是其他基金公司来管理东南亚华人基金会。据我所知,国内有数十家基金公司,无论资本实力市场经验还是渠道,恐怕不止一家胜出啸东基金管理公司。
这个道理很简单,正因为啸东基金管理公司是我名下的企业,所以我对这家公司十分的了解。正因为我对这家公司十分了解,所以我可以很骄傲地说啸东是一家十分优秀的基金管理公司。正因为基于我个人的了解和公司自身的优秀,所以将东南亚华人基金交给啸东基金管理公司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既然你有管理一家基金公司的经验,那么完全可以自己运作东南亚华人基金会
我为什么要自己运作顿了顿,庞劲东进一步补充说:成立一家基金会,意味着要设立办公地点招聘相应的工作人员开设大量的帐户研究和选定投资渠道等等等等,当然也包括进行一大堆行政审批,工作非常的多,也非常的繁杂。将这一切交由啸东基金管理公司负责,可以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不仅我们协会省心省力,还可以效率最高最科学的完成上述所有这些工作,而这一切只需要向基金公司交一笔并不太多的管理费用而已。
庞劲东的解释非常合理,但是高文举不肯轻易放弃,仍然穷追不舍:问题就在于这笔管理费,你让自己名下的企业赚取。如果说不是出于一种私心,恐怕是很难服众的。
就算是出于私心又怎么样庞劲东感到自己的耐心将要耗尽了,十分不客气的告诉高文举:根据我的了解,国内在类似的事情上并没有明确和严格的规定,因此我这么做是无可厚非的。你们审计署需要做的是执行法律,而不是自己创设法律。如果有一天,国内规定我这样做是违法的,那么欢迎到时候你们再来但是现在,如果再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们就请便吧
庞劲东对东南亚华人基金的这个安排,在协会内部有许多非议,但是在表面上却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这种非议只能在暗中流传。如果庞劲东在其中真的搞暗箱操作,那么不等高文举来审计,恐怕协会内部就有人去检举了。
而且庞劲东说的没有错,国内在类似的事情上的确没有相关规定,但是国内毕竟不是一个法治社会,庞劲东的这种做法造成的后果是可大可小的,从可大这种可能性上来说,如果真的出现问题,庞劲东完全可能会因此被追究责任;从可小这种可能性上来说,在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各方都会默认庞劲东的这种做法。
换句话说,这一切都取决于审计署是否想要较真,而高文举此时的态度很明显了,那就是不会轻易放过庞劲东。然而庞劲东此时竟然对高文举下了逐客令,在场的周心农一听,几乎差点背过气去,心想:秘书长这几天肯定是受刺激了,要疯了
这句话对高文举的影响更大,他看着庞劲东,脸上不断变化着色彩。过了许久,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质问道:庞秘书长,你是否清楚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清楚,而且我还要问你,是不是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
高文举一怔,磕磕巴巴的回答:当当然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么就更应该明白,东南亚华人协会不是我庞劲东一个人的。
高文举被庞劲东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愣了:你什么意思
成立一家基金会需要漫长筹备和审批的过程,但是东南亚华人基金会却在最短的时间内成立起来了,审批更是只用了几天的时间,这在过去几乎是没有过任何先例的说到这里,庞劲东诡异的一笑,才接着说:而且你也知道国家对协会投入了很多钱,请问在你的职业生涯当中,什么时候见过国家对一个民间团体投入这么多呢
庞劲东对东南亚华人基金成立过程的描述很简单,忽略了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而周心农很清楚这个作用的意义。
一家基金会的成立不是说起来那样容易,涉及到方方面面的许多工作,仅仅是规划基金会的构架工作制度等等,就需要花费很大的时间和精力。然而庞劲东却独自一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工作全部做完了。如果说这种度让人惊讶的话,那么质量更加让人惊讶,事实证明庞劲东的这种规划是非常科学合理的。
一想到这些,周心农就对这位年纪轻轻的秘书长深为佩服,第一次意识到不应该以年龄来衡量一个人的才干。
只不过高文举对庞劲东这番话却有着另外的一种理解,而且他的理解最接近庞劲东的本意。
庞劲东说出这话的目的,并不是要证明自己的才干,而是像一部经典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一样,暗示高文举:我上边有人事实上,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如果不是有高层在暗中保驾护航,协会的这些工作不可能如此一帆风顺。
此时在高文举看来,庞劲东和那个老太婆完全一样,就差把手指往上一举,然后房顶轰然垮塌下来了。
哼,你上面有人,我上面也有人高文举心中如此这般想着,委实不客气的告诉庞劲东: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可以坦率的告诉庞秘书长,我们到贵协会来做审计,也不是因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听到高文举的这句话,庞劲东心中顿时一惊。刚才那种我上面有人的暗示,实际上是庞劲东投出的一颗问路石子,目的就是要引出高文举的真实来意。结果高文举的这句话,侧面证明了庞劲东担忧的一些事情。
在知道审计署要来自己这里查账之后,庞劲东第一时间就去拜会金振宇将军,想要了解一下这件事是否有什么暗含的用意。但是让庞劲东非常失望的是,那栋四合院的守卫说,金振宇到外地视察工作去了,不知道具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需要多时间,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金振宇可能是真的走了,也可能是找个借口不愿意见庞劲东,于是庞劲东在无奈之余只有去问史忱了。
对于高层所生的事情,史忱并不了解太多,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和庞劲东同样一头雾水,没能给出一点有价值的帮助。
庞劲东想来想去,最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自己暂时先不出面,坐看审计署在协会能搞出什么花样。
你既然能这么说,就意味着无论我们协会是否有问题,你们都是要查出问题来的庞劲东缓缓站起身来,冷笑着告诉高文举:那么我们也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