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往外走，但是项飞没等到初六，亲戚走完，他初四就离开了家。事先没和董璐打招呼，他想给她一个惊喜，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想到她又惊又喜的样子，项飞不禁用力踩了一脚油门。

经过5个小时的车程，他终于来到小区门口，大大的福字贴在门岗上，平时见不到、过年才回来的小孩在院子里互相嬉闹、追逐着。

正准备开车进去，发现一辆车正驶出来，一个很高档的牌子，项飞不禁多看两眼，却发现里面还坐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董璐也在里面。

项飞把玻璃落下来，他们隔着车窗交换了一个眼神，却不曾说话、更没有打招呼，甚至表情也没起什么变化。

他们俩把陌生人扮演得和真的一样，断绝他人念想的同时，也让彼此多了一份心伤和忧郁。

车顺着胡同远去，拐向右边进了主街道，小区连着胡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好像又回到寒冬腊月。

“项飞，往里面走吧，你挡在这儿谁也走不成！”看门大爷和项飞很熟悉了，还当过他的太极拳师父。

项飞把视线收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开车走进小区，停在自己租住的那栋楼前。

手机短信铃声响起，他低头一看，是董璐发来的短信：“死大熊，回来怎么不告诉我，搞得这次咱们擦肩而过，看我回来不亲死你！”

心中一阵暖意涌来，项飞立即丢掉了刚才的失魂落魄、无精打采，捧着手机在原地傻笑。

“我去HN卫视录春晚，过两天就回来，帮我照顾六大娘！”又一条信息发来。

“一切顺利，一路平安！”

发完回信，项飞脚步轻快地来到6楼，拿出钥匙欲开门，突然想到六大娘还在，又立马放回兜里，砰砰砰敲起了门。

“谁啊？”里面响起农村老太太惯用的回应方式，接着打开门笑容堆满了脸：“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这下俺老太太不孤单了！”

“六大娘，你身体还好吧？”

“好好好，吃得下、睡得着，还在大城市过了一次年，好着呢！”

项飞把家里拿的年货，土特产放在角落里，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回头又和六大娘说道：“本来想把俺父母、妹妹接来，咱们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不想家里出了点急事，把你们两个丢在这里孤孤单单的。”

“俺和璐璐两个人互相作伴，不孤单啊！办年货、包饺子、炖鱼炖鸡这些事情都没落下。”六大娘打开冰箱，冷冻里面放着一袋袋冻好的水饺：“看看，还攒下了不老少，茴香馅、素馅、猪肉白菜馅好几种呢！够你们俩吃上一段日子了！”

看着那满满一冰箱，码得整整齐齐的饺子，项飞心中涌出许多无言可喻的感动：“六大娘，说好让你来燕都好好过年的，反倒让你更忙了，这些饺子没少花功夫吧？”

“就几天功夫，没花多长时间！过年的时候不怕忙，忙点才有年味，老闲着不是好事，活得舒服的人都短命！”

“六大娘，那我能尝一下不？开车回来的，中午都没吃饭，饿得俺都前胸贴后背了。”

“这孩子，怎么不早说？都下午三点多了！早上吃没？”六大娘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饺子向厨房走去。

“吃了吃了，也吃的饺子，不吃俺娘不让走！”

“也吃的饺子？那还吃饺子干嘛？我给你做碗面吧，也很快！”

“好！”在六大娘跟前，项飞也觉得自己和个孩子似的。

六大娘做的炝汤面，外加两个荷包蛋，煮熟了往上面撒点葱花、香菜，搅匀盛到一个盆里端了上来。

“六大娘，你这做法和我们老家差不多，就是后面多放了点葱花。”

“河北南面和山东本来就挨着，不仅做饭一样，说话也差不太多，放葱花是俺自己瞎琢磨的，不算一种做法。快吃吧，不是早就饿了吗？在六大娘跟前不用拘束。”

“嗯！”

既然这么说，项飞也就不再客气，抄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竟然把半锅面都吃完，汤都没剩下。

松松裤腰带，他抚着肚子笑道：“太撑了，好久没吃这么饱了，这面比那些年货、大鱼大肉都好吃！”

“那是因为你饿了，饿了吃糠甜似蜜，饱了吃蜜蜜不甜！”六大娘过来收拾碗筷，打退了项飞伸出的手，给他一个善意的眼神：“这事不用你，如果什么事都不让俺做，这儿俺可待不下去！”

项飞比了个OK的姿势，打开自己带回来的其中一个塑料袋：“那你收拾，俺去洗点水果，我们老家苹果林里自己产的，还有一些紫枣！”

“好！”

一切收拾停当，项飞坐在沙发上陪六大娘看京剧，那是房东留下的DVD碟，还可以用。刚才被他找出来，给老太太解解闷，自己也跟着发展下戏剧方面的情趣。

但是看着看着，项飞睡着了，耳边京剧也渐渐没了声音，沉沉地进入深层睡眠。

醒来天已经擦黑，他低头发现身子上披着一个毛毯，自己还睡在沙发上，温暖而舒服。听到一阵簌簌的响声，身子坐正回头一望，六大娘正在阳台上浇花，手里还握着一块布子，时不时擦擦叶子上的灰尘。

“几点了？六大娘！”

“不知道，我从来不看时间，反正它对俺没什么用处，白天看看太阳知道个大概就行了，那样也误不了什么事。晚上时间就随意了，饿了做一口吃的，累了就去炕上睡觉。”

在这句话里，项飞先听出了其中的凄凉，一个人不知时间地活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没有他人来关心一下自己；但是听着听着，他开始羡慕，六奶奶的生活突破了时间的束缚，自由随性、真实自我，哪像城市里工蚁一般的我们。

“六大娘，这样生活你觉得孤单吗？”

“开始有点，你六大爷那会儿刚去世的时候，俺有点想不开，就大病了一场，命差点没了。后来想开就没事了，人这命呀，老天爷要可以，就是不能自己作践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