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渐黄,天一日日凉了起来,就在府内开始做夹棉袄子时,迎来了雷哥儿的满月酒。
虞氏终于能够起床,抱着雷哥儿在设宴的花厅走了一圈,额头已经沁了细密的汗珠。
雷哥儿裹在大红的刻丝包被里,露出的一张小脸倒是有了些肉,只是眼睛紧闭着睡得正香,睫毛格外的长。
众人皆知雷哥儿是七月早产的,只是说着喜庆话离远了瞧,并不靠近了,怕把寒气病气的过给孩子。
虞氏微微松了一口气,脸色却说不出的蜡黄。
众人看在眼里,神色各异。
虞氏,抱雷哥儿回暖阁吧,天冷了,别冻着孩子。老夫人发了话。
虞氏忙应下,冲众人福了福,抱着雷哥儿离开,跨过门槛时脚一软,趔趄了一下。
吓得玉儿花容失色:大奶奶
厅内丝竹之声一缓,人们闻声看来。
虞氏瞪了玉儿一眼,有些狼狈的离去。
丝竹声再次响起,老夫人举了杯,招呼众人吃菜。
人们便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宴席热闹起来。
甄妙那一桌设在角落里,默默吃着菜,就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啧啧,看虞大奶奶那样,可是不大好。
岂止是不大好啊,听说产后血崩,差点去了半条命,这才下得了床。
妇人们吃了酒,声音也跟着大起来,因为场面热闹倒是不显,只是甄妙这一桌本就离得近,几个小姑娘都听在耳里,不由停了筷子。
母子均安,那也算有福气了。
什么福气,那虞氏年纪轻轻的伤了身子。往后子嗣上可就艰难了,自己身体又弱,这往后啊,那孩子和谁叫娘都不好说
甄妙皱了眉,往说话的那人望去。
却听啪嗒一声,回头一看,温雅琦筷子上夹着的翡翠虾仁掉到了汤碗里,汤汁飞溅到衣襟上,一片狼藉。
一声低呼,然后温雅琦就红了脸。不安的看了看众人。
温雅涵脸色一沉。
这一桌未出阁的建安伯府姑娘中以甄妙为长,忙对站在温雅琦身后的丫头道:快带表姑娘下去把衣裳换了。
温雅琦红着脸垂头走了。
这样的场合幼妹失态,温雅涵憋了一肚子火气,没等宴席散了就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告辞。
回了沉香苑,对着温雅琦就斥道:雅琦,你今日好端端的是怎么回事儿
我,我就是听那妇人说的可怕,手一抖。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温雅涵叹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道:雅琦,你可知道我们是寄人篱下,便是多走半步路。多说一句话都是不该的,你若是还像在家中时那样散漫,丢得可是我们整个温家和姑母的脸
哪有三姐说的那么可怕温雅琦捏着衣角,不服气的嘀咕着。
温雅涵立刻恼了:雅琦。你若还是抱着这种想法,我立刻给母亲写信,你趁早回海定府去
这下温雅琦是真的被吓住了。拽着温雅涵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讨饶。
温雅涵这才缓了神色,拿起绣针对着光亮穿线。
三姐,你日日针线不离手,又是绣那么小的经文,别伤了眼睛。
习惯了。温雅涵淡淡道。
温雅琦笑笑:三姐,不如你放松一下,教教我吧。
嗯温雅涵诧异的挑挑眉。
她这位四妹平日可是鲜少动针线的,教她打条络子都要拖上十天半个月,今日居然主动要学了。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温雅涵露出个笑容:要学什么
温雅琦比划了一下:就绣那种双面都是一个字的刺绣好了,三姐先教教我琦字如何绣吧。
嗯,是这样的
姐妹二人一个耐心教,一个认真学,同样如花的面庞安静而美好。
端茶的小丫鬟不忍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那一边宴席散了,甄妍却没急着离开,和甄妙一起去探望虞氏。
暖阁里已经点了火盆,扑面的热气迎来,二人都解了披风陪着虞氏说话。
只是虞氏明显话少了许多,精神又瞧着不济,甄妍捏了捏甄妙的手,起身告辞。
二人一起向和风苑走去,边走边聊。
我听说,院里多了一位丽姨娘
甄妙点点头:是个大美人儿。
呃母亲怎么样
母亲免了她的请安,眼不见心不烦呗。甄妙笑了笑。
甄妍打她一下: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母亲任性,你也不拦着姨娘就该守姨娘的规矩,不来请安,时日久了她还真当自己是个要人服侍的主子了。
甄妙眨眨眼:二姐,我觉得母亲这样挺好的。既然是见了让自己添堵的玩意儿,何必为了有的没的让自己不痛快。
要是蹦跶的惹人厌了,就拉出去卖了呗。
至于三老爷发火,呵呵,管他去死呢
甄妍无奈摇头:你可真是没开窍的傻丫头,母亲如今不过三十多岁,将来日子还长着,难不成就一直和父亲这么僵着
甄妙没有作声。
她知道有些观点,她们虽是嫡亲的姐妹,却永远是不可能一样的,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和活法。
难道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也要和他举案齐眉么
二人推门而入时,正见温氏穿着利落的衣裤在那踢腿。
甄妍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眼。
呃,一定是她推门的方式不对。
甄妙却笑靥如花的迎了上去:娘,练得怎么样了
温氏抹了一把汗:还真是挺不错的,把筋骨都拉开了,全身都是舒展的,心里也痛快了许多。妙儿啊,你说是不是越练力气越大。今早儿我都多吃了半碗饭呢。
那可不,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女儿力气可比寻常小娘子大多了。
母女二人说得热闹,甄妍神色扭曲了一下。
比力气这真的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吗
她出嫁不过两个多月,谁能告诉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您刚开始练,也不要花太久时间,循序渐进最好了。甄妙坐到温氏脚边,帮她揉腿。
妍儿,快来坐。温氏笑容明媚的冲甄妍招招手。
甄妍暗吸口气。走了过去。
姑爷对你可好
甄妍无奈:娘,每次您都问这些。
甄妙起了身,笑盈盈的道:二姐,娘可能还想问别的,嫌我碍事呢,你们慢慢聊,我回宁寿堂一趟。
急着回去做什么甄妍有些不舍。
出嫁的女儿除了特定的日子可以回来,也只有碰到府上有事才行了。
虽同在京城中,姐妹见面也没那么容易的。特别她还是新媳妇,要步步小心。
去去就回了。
画壁亲自给甄妙挑了帘子:四姑娘慢走。
甄妙道声谢,带着阿鸾袅袅向宁寿堂走去。
进了院门径直走向自己的住处,却被叫夏梅的丫鬟叫住:四姑娘。您回来了,正好刚才老夫人找您呢
老夫人找我甄妙转了身,阿鸾,去把我几日前腌的脆萝卜取两坛子出来。先给二姑娘送去。
是。阿鸾应一声。
甄妙跟着夏梅往正屋走。
进去后一看,除了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大夫人蒋氏也在场。最下首的锦杌上坐了一个打扮清爽的婆子,只沾了锦杌一点点,似乎是蒋氏院子里的花嬷嬷。
甄妙请了安。
老夫人笑着把她招到身边,甄妙规规矩矩坐好,并不主动开口问何事。
倒是蒋氏先问道:刚才听白芍说你和妍丫头一起去看虞氏了
嗯,看大嫂精神不济,就和二姐一起去了母亲那里。想着前不久新做了些腌萝卜,回来拿一些好给二姐带回去。
听了这话,蒋氏笑意更深:老夫人,儿媳就说吧,妙丫头在厨艺方面很有天分,经常能做出口味独特的吃食。
甄妙悄悄皱了皱眉。
大伯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甄妍还在温氏那里,她们姐妹见面不容易,急着过去的。
疑惑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神情辨不出喜怒。
蒋氏见状解释道:是这样的,妙丫头,你大姐姐有了身孕,害喜的厉害。当时虞氏害喜时幸亏有你做了几样吃食才熬过去,大伯娘想请你去侍郎府小住一段时日。
甄妙心中不悦。
蒋氏心疼女儿,这可以理解,可让她一个隔房的姑娘去侍郎府伺候人,不先问问她的意思,直接找了老夫人,这不相当于赶鸭子上架吗
要是甄妍,她自然是二话不说的,可是甄宁,她记忆中二人就没什么交集,甚至近期的唯一一次见面,还能隐约感觉出对她的不喜,现在反倒要她去照顾吗
甄妙笑了笑。
蒋氏,这是料定自己会答应吧。
她是伯府未来的女主人,母亲温氏说不得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的。
这就是大宅院,斤斤计较的李氏也好,貌似大度贤良的蒋氏也罢,谁又没有自己的心思和算计呢。
祖母,孙女也不懂有了身子的人能吃些什么,不能吃些什么,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是好
没等老夫人说话,蒋氏就一指花嬷嬷:花嬷嬷精通这些,到时候就让她陪你一起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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