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气的七窍生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堂堂一品相国,上官玄悟居然要传他去大理寺问讯,简直是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即便三位皇子问讯,都要去上书院或者相府,哪敢让于禁去大理寺。
朝堂之上,于禁不顾众人反对,强行把禁军调度大权收为己有。只不过,这些繁琐的手续颁布下去,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早朝之后,王世渡吴光照及刑部侍郎庞刚、吏部侍郎褚宝雄等人,不约而同的命令自己的坐轿车撵驶向了大理寺。这几日他们一听上官玄悟在大理寺,都故意躲着这个刺头。但是今天,他们都想看看这位上官天师,会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
大理寺内,樊城目光崇拜的看着张如明,他觉得这位上官天师敢在朝堂之上说出那番话,肯定是诸神给他加持了胆量。否则一个三品巡天监,怎么可能如此威猛。
大理寺府衙外,几乎所有大员府中都派出了管事,来看看这位上官天师敢不敢动相国于禁。甚至连多年不问朝政的几位老王爷,得知这一消息也派出下人来打探。大理寺内外,唯独不见三位皇子的身影。而此时三位监国皇子,一下朝就被总管太监卫侗,请到了养心殿。
昱宁帝移驾养心殿,也预示着他要出山临政。面对三位皇儿临时监国这么多天,昱宁帝非常不满意。特别是今天,当卫侗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一说,昱宁帝顿时有些震怒。他震怒的不是上官玄悟的胡闹,而是面对于禁的虎威,三位皇儿居然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这让昱宁帝非常不满。三位皇子跪在御案之前,昱宁帝目光威严的看着三人。
“德庆,你饱读史书,父皇问你,何为监国。”
二皇子德庆身子微微一颤,赶紧说道,“统领百官,监察天下,梳理国事,稳定江山。”
“哼!好一个统领百官。德光,你是老大,父皇问你,朝堂之上监国所处何位?”
大皇子赵德光心中一紧,谨慎的答道,“父皇若是出巡或者临时不在朝堂,当以监国为尊。”
“你还知道以监国为尊,那今日为何在早朝之上,三位监国如同虚设,反而不如一个相国能震慑住百官。这样下去,朕如何敢把江山交给你们。难道朕的儿子,都是废物吗。”昱宁帝怒其不争的骂道。
三皇子德章犹豫了一下,斗胆说道,“父皇,儿臣以为~!”
“闭嘴!最不济的就是你老三。朕让你统领九门兵马,禁军营出了问题,为何不主动承担起保护皇宫的责任。你们~你们太让父皇失望了。卫侗~!”
“奴才在。”
“派人护送三位皇子各回本宫,禁足三日不得擅离半步。”
“奴才遵旨。”卫侗答应一声,目光看向了三位皇子。
三位皇子头也不敢抬,叩身拜谢,“儿臣遵旨。”
看着三个不中用的皇儿离开,昱宁帝不禁哀叹连连。他这一辈子后宫佳丽不少,但只诞下四子三女,德隆最小是老七。虽说昱宁帝最看好老七,怎奈他是个病秧子,能活下来就万幸。皇位之争还得是这三个儿子,昱宁帝却是一个都看不上。他担心自己驾崩以后,别说是于禁这样的老谋臣,恐怕一个西宁侯就能倒戈皇室。
大夏京都,大理寺府衙内。
王世渡吴光照等人,一个个焦急的等待着。而正主巡天监上官玄悟,却跟没事一样,品着茶哼着小曲,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礼部侍郎褚宝雄实在忍不住了,对旁边的庞刚说道,“庞大人,瞧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子。要我看,他就是一个不要脸的玩意,说出的话跟放屁一样。咱们还是别等了,各自回府吧。”
庞刚也是微微摇了摇头,本以为有一场好戏上演,没想到只是一出闹剧。刑部侍郎庞刚看向右侧的樊城,轻声说道。
“樊大人,这里是你的地盘,麻烦樊大人问问上官天师,今日还打不打算问讯。”
“这~好吧。”樊城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都干坐了一上午也没个动静,这家伙不会是在耍大家玩吧。
樊城站起身走向张如明所在的位置,来到跟前,樊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上官大人,不知今日~咱们要问训谁啊?”
“老樊,早朝上本官不是说了吗,当然是问讯相国于禁。”张如明懒散的说道。
“可是~咱们就这么等着吗?”
张如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对啊,咱们不能就这么等着,那什么,马上召集大理寺官差,对了,还有刑部捕快,去相国府带人。”
“呃~,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樊城心说你去死吧,别想拉老子一起陪葬。
褚宝雄一听,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诸位大人,咱们还是走吧。要我说,胡威临的案子除了当今陛下,没人能审的清。本官虽然身为主审之一,但好歹也知道个轻重。不像某些人,不知道自己吃了几碗干饭就敢胡言乱语,凭添笑话。”
张如明笑眯眯的也不生气,看着褚宝雄向外走去,高声喊道,“褚大人,走路小心点,别踩滑了栽跟头把自己摔死。”
“你~!无耻小儿,本官不与你计较。”褚宝雄说完,迈步向大堂之外走去。
吴光照王世渡等人互相看了看,一个个苦笑着摇了摇头,纷纷站起身,连招呼都没打,纷纷向外走去。时辰马上到了午时,他们还都饿着肚子,已经没人相信张如明敢去相国府传人。
硕大的大理寺府衙大堂,转眼间就走的空空荡荡。张如明心说这些人真沉不住气,老子总得让黑甲卫兄弟吃饱喝足了才行。现在时辰差不多,段郎再不带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肚子有些受不住了。
午时刚过不久,吃饱喝足的黑甲卫,在段琅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来到了大理寺府衙门外。李建山也换了一身黑甲卫服饰,站在段琅身边。
刚回到后院的大理寺卿樊城,得知这一消息,忙的连官服都没穿,匆匆跑到了前堂。
“上官大人~您这是~真准备去相府?”樊城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张如明昂首挺胸,高昂的说道,“本大人向来一言九鼎,一上午的时间,也给足了于禁面子。既然陛下要咱们彻查此案,那就得公正严明,皇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他于禁不来,本官只好派人去请了。”
“上官大人,您可要想清楚。”
“大不了老子这三品巡天监不干了,也绝不容有人为法乱纪。”张如明大义凛然的说完,迈步走了出去。
大理寺府衙外,黑甲卫铠甲鲜明,看到张如明出来,段琅抱拳说道。
“黑甲卫整装完毕,请大人下令!”
“好!本官以胡威临案件主审大人的名义,命令你们前去相国府,请于禁大人前来问讯。”
张如明说完,段琅笑道,“大人,咱们还是一起走吧。车撵已经给您备好,车内有半只烧鸡,一斤干牛肉,还有两个金钱蹄子。怎么样,属下想的还周全吧。”
“我~我就不去了吧。”
段琅一侧身,“请吧,别让我和建山驾着你进去。”
“操!去就去,老子难道还怕他不成。”张如明一看躲不过去,瞪了段琅一眼,硬着头皮走向了车撵。
天师殿黑甲卫浩浩荡荡奔向相国府,樊城被惊的出了一脑门子汗珠。
“来人,快~去通知六部府衙各位大人。完了,这是要出大事。”樊城赶紧奔向后院,准备换好官府亲自去皇宫通知三位殿下。
相国府内,于禁正为自己霸气的收回禁军营调度大权而沾沾自喜。有了禁军营,不管展风在不在,他都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最起码,禁军营加上城防营,可保他在京都安然无事。
“相爷~不好了~!”一名前府管事喊叫着慌忙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么慌张,还有点相国府管事的样子吗!”于禁不悦的怒道。
“相爷,天师殿上官玄悟,亲自带领黑甲卫兵马,把咱们大门给堵了。他们在门外叫骂,口口声声让~让您出去跟他们走。”前府管事微颤的说道。
“什么!”于禁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他没想到,那上官小儿居然真敢带人来他的府邸。
“传令府中侍卫,给我打~往死里打!”于禁真的怒了,堂堂一品相国,居然被一个三品巡天监欺负到头上,这真是让他忍无可忍。
“相爷~不可啊。”高之赞喊叫着,慌忙跑了进来。
于禁怒道,“混账,这有什么不可。”
高之赞赶紧给前府管事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出去。前府管事一走,高之赞躬身说道。
“相爷息怒,老仆觉得~那上官小儿只不过是个幌子。这背后~恐怕还是那位授意。如若不然,一个小小三品巡天监,给他十个胆子恐怕也不敢这样做。一旦咱们动手,那位要宣您去皇宫调解,相爷您是去还是不去?去的话,恐怕有去无回。不去的话,相爷可就是抗旨不尊了。目前咱们的人马还没到位,小不忍则乱大谋,相爷只需忍一忍,上官小儿又不敢进来,那位也拿您没办法。”
于禁微微一怔,高之赞的话如醍醐灌顶惊醒了他。高之赞说道不错,小小的天师殿应该没这个胆子。如果真是昱宁帝授意,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关键是现在连禁军营都还没拿到手,确实不是公然对抗的时机。
“之赞,就算本相忍下这口气,昱宁帝如果宣我进宫,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于禁问道。
“相爷,您忍下这口气,是给天下臣工看的,更是给昱宁帝看的。在没有把柄的情况下,昱宁帝绝不敢治您的罪。那样一来,天下臣心不稳民心向背,更会让西宁侯升起反叛之心。一旦咱们打了那上官小儿,民心可就不站在咱们这一边了。更何况,上官小儿手持尚方宝剑,如同打了昱宁帝的脸面。到时候,昱宁帝就算搭上一个上官小儿,连同您一起罢免,失去了相印,那昱宁帝还不想怎么查抄就怎么查抄。最重要的是,咱们兵马都未到位,就算想逼迫昱宁退位,也没这个能力啊。”
经过高之赞一番疏导,于禁彻底冷静下来。一时震怒差点酿成大错,于禁略一沉思,说道,“之赞,你马上从后门出去,告知冯准召集城防营随时准备着,但没有接到本相消息千万不要过来。昱宁帝这是在找一个借口,那老夫就陪他演下去。一旦宫内有人来宣旨,就说本相怒气攻心不省人事。他可以宣,本相也可以找借口不去。”
“相爷高见,您只需忍上一两日,咱们城内外人马都能到位。到那时就算相爷去了皇宫,咱们手中也有对抗的底牌。”
“嗯,去吧,告诉前府人员,紧闭大门任何人不得走出府邸。就让那上官小儿先叫嚣几日,待老夫大事一成,看我不拆了他的天师殿。”于禁压着心中怒火,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京都城内,天师殿围堵相国府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各大府邸。朝中大员纷纷派出人手前去围观,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冯准更是震惊的嘴都合不上,他跟高之赞想的一样,也觉得上官玄悟肯定是受了昱宁帝的指使。冯准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天师殿的冒然举动,提前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此时万一昱宁帝翻脸,恐怕半个京都都要染成了红色。
皇宫内,昱宁帝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虽然他知道早朝之上上官玄悟放出了狠话,但昱宁帝并不觉得他真敢这样做。没想到,连昱宁帝也小看了这枚被他亲手扶植起来的棋子。
卫侗紧张的看着昱宁帝,他知道这两日昱宁帝每一次下的旨意,都足以震撼整个京都。槐大人也慎重的看着昱宁帝,等待着命令。
沉静了半天,槐大人忍不住问道,“陛下,要不要派人过去?”
昱宁帝仿佛在沉思中被惊醒,抬头问道,“派人过去?是缉拿于禁,还是缉拿上官玄悟?”
“这~,当然是按陛下您的旨意办。”
昱宁帝轻微喘息一声,“好,好啊。上官玄悟这一招攻击的好,他算是给朕创造了一个契机。但是,朕到觉得于禁反击的更为绝妙。堂堂相国居然能忍下这口气,不愧为辅佐了两任帝君的大夏之相。能忍常人不能忍,如此玄妙时机还能举重若轻,朕还真要高看他一眼。朕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如果过了戌时还是这样,那就喊朕起来。”
槐大人与卫侗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昱宁帝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到了这份上,他居然要去睡觉?
两人轻声答应了一声,槐大人无奈的退了下去。昱宁帝躺在软塌之上并无睡意,微闭着双目分析着利弊,昱宁帝也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处置于禁。昱宁帝知道一招错棋,这天下必将大乱。且不说西宁侯会不会趁机自立,西越和南平两国绝不会给大夏喘息的机会。这些内忧外患,让昱宁帝如同一个赌徒,不知道该押哪一注胜出。
相国府外,张如明小心谨慎的等了一个多时辰,相府内依然没人冲出来。这下张如明放心了,命令几个嗓门大的,高声在府外叫骂。张如明这样做,更是给周围人群中各大府衙管事们看的。张如明要告诉那些人,老子连于禁都敢堵门骂街,看你们以后谁还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天师殿的黑甲卫一直从中午堵到了日落,也不见相府有任何动静。张如明心说你这老乌龟不出头,老子就跟你耗上了。反正弄到最后昱宁帝得出头,否则天师殿也是骑虎难下。
戌时一过,轮换了几班的黑甲卫,叫骂声也小了下来。段琅命人在附近采购一些吃的,看样子这一夜都不得离开。
黑甲卫们站的站坐的坐,早已没了刚来时候的气势。就在此时,一名黑衣人走了过来。
“什么人,站住!”崔志亮谨慎的喝止道。
黑衣人停下脚步,一抬手亮出一枚内务府的金字腰牌,“我有要事求见上官大人。”
崔志亮一愣,金字腰牌大都是陛下的贴身侍卫所持有,崔志亮不敢怠慢,赶紧来到段琅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段琅看着黑衣人,招了招手,黑衣人走了过来。段琅问道,“你是大内侍卫?”
黑衣人低声说道,“我要见上官大人,陛下有密旨。”
段琅仔细的审视着黑衣人,这个时候陛下来密旨并不稀奇,要是皇宫内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才真是奇怪。
“跟我来吧。”段琅说着,给李建山示意了一下。
段琅和李建山一左一右陪同着黑衣人来到车撵旁,听着里面的鼾声,段琅敲打了一下车壁。
“起来了,有事。”
“呃~!是不是要开战~!”张如明一下子惊醒。
“陛下密旨到了。”段琅低声说道。
张如明从车窗内伸出脑袋,“什么密旨?”
黑衣人从袖口中抽出一道皇签纸,递了过去,“上官大人,请您过目。”
李建山赶紧挑过一盏灯笼,借机偷瞄了两眼。密旨很简单,只有四个字~跟着他走。
张如明奇怪的看着黑衣人,“跟着你走?”
黑衣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张如明犹豫了一下,“段琅,建山,你俩陪我一起去。”
黑衣人也没有阻止,段琅看了一眼密旨,转头给刘旭升崔志亮吩咐了一下,三个人跟随黑衣人顺着相府围墙向后面走去。
张如明走的腿肚子都有点发酸了,这才来到相府的后门。段琅发现,相府后门之外,居然还站着四个人。
“大人小心,你们是什么人?”段琅沉声问道。
一道黑影闪了过来,轻声怒道,“住嘴,陛下亲临,还不上前见驾。”
段琅一愣,张如明李建山也看清了,眼前说话之人,居然是侦辩司槐大人。张如明挑灯一看,才发现不远处清昱宁帝裹着一件貂绒大氅,卫侗和一名侍卫正在身后侯着。
张如明给段琅李建山递了个眼神,三个人赶紧上前,“臣上官玄悟~叩见陛下。”
“臣段琅叩见陛下。”
“臣李建山叩见陛下!”
“都起来吧。”昱宁帝轻声说道。
张如明爬起来,躬身问道,“陛下,您~怎么出宫了?”
昱宁帝看着张如明微微一笑,“朕的天下,难道就不能出来走走。上官爱卿,朕让你来,就是随朕一同进去看看。卫侗,喊门吧。”
“这~诺!”卫侗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准备叫开相府后门。
张如明一听,紧张的喊道,“不可!陛下不可啊,相府内危机重重,要不臣先把黑甲卫调过来。”
“怎么,上官爱卿怕了?”
“我~我怎么会怕,陛下您都不怕,我上官玄悟更不怕。”张如明色厉内荏的说道。
昱宁帝欣慰的点了点头,脸色渐渐变得为严肃穆,“卫侗,叫门吧。”
段琅有些震撼,他没想到昱宁帝会深夜出宫,更没想到堂堂的一国之君,居然敢带以身涉险。难道说,周围埋伏了重兵?或者,相符内早有侦辩司安插的人马。但不管怎么说,段琅觉得昱宁帝这是一招险棋。万一于禁借机发难,即便侦辩司留了后手,鹿死谁手也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