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查是之前攻城,夺取东城城头时主动投靠咱们的两个满者伯夷人之一,殿下命他劝说被俘的满者伯夷将士为苏藩效力,凡是答应效力的都划归他统辖。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下令攻城后,殿下又让他招募城中的青壮协助守城。这次又招募了三百人。”
成安解释了一句,随即说道:“正好,你不是要人么,给你一百五十个青壮。”
“成将军,我想要从苏藩带来的人,不要当地人。”刘度马上说道。
“只有当地青壮!”成安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厉声说道:“刘度,都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殿下已经下了严令,若是城池丢了,谁的城头最早失陷,即使逃回了乾安城也定要处斩!三族贬为奴隶!”
“臣遵命。”听到朱高煦的命令,刘度也不敢再说什么,按照平时听朱高煦口谕的礼仪行了一礼。
“你放心,即使是城内的青壮,虽然没打过仗,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那个允许将士将城中的人、物都掠为战利品的命令一出,即使是城内对苏藩抵触的百姓也只能尽力保住城池不失了,必定会拼尽全力,不必担心他们投敌。”为了安他的心,成安又道。
“对啊!”刘度恍然大悟。适才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说‘城内所有的东西和人都是勇士们的战利品’,这就代表着城内的百姓也成了将士能够随意劫掠的对象,家中老人和小孩被杀,其他人被全部抢走,房屋被焚烧是一定会出现的情形,哪怕是为了自己,他们也只能拼命,甚至比苏藩的将士更拼,毕竟苏藩的将士还有被赎回的希望,而且孤身一人在这不会连累家人;当地人则是全家都坠入深渊,而且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所以将城内的青壮派给他守城比派给他将士也不差。
“多谢成将军了。”他又马上改口说道。
“记住,即使将城头的人全拼光了,只剩下你一人,也不能让满者伯夷人打下城头!”成安又吩咐一句,带着身后的人马去了别的地方。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之人带着一百多个和他皮肤一样黝黑的人拿着长矛从甬道来到城头。这帮人的队形歪七扭八,身上穿的衣服也五花八门,握着长矛的手一看就对于手里的东西十分不习惯,根本不可能是当过兵的人,都应该是些老百姓。可这些人都带着十分坚毅的神情,就像是老实人被逼急了以后一样。
他们冲上城头以后按照领头之人的命令排成三排,之后这人转过身走到刘度面前,行礼说道:“卑职加查,听候大人命令。”
“除你以外,可有人会说汉话?”听到加查的话,刘度回过神来,问道。
“禀报大人,有二十一人会说汉话,其中有五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另外十六人差些。”加查回答。三宝垄城是爪哇岛的大城,平时汉人来此做生意的不少,城内会说汉话的人也不少。
“五人能说流利的汉话,”刘度轻声说了一句,轻声与身边的副千户商量几句,副千户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激动,大声对刘度嚷嚷了两句,不过加查只会说广东话和官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们二人激烈的争辩了一会,刘度转过头来对加查吩咐道:“本千户单独分出一段城头,交给你来驻守。记住,一定要阻挡城下的人冲上来,即使全军覆没也决不能让他们踏上城头!”
“卑职一定会守住城头!”加查大声答应一句,转过身来用爪哇话对青壮说了些什么,就见到青壮们激烈的大喊起来。刘度询问身边懂得爪哇话的护卫,护卫说道:“他们在喊,为了家人!”
……
……
“真是叛徒坏事!”放下手里走私来的千里眼,克塔拉亚萨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又指着城头上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爪哇人的人问其他人:“这人是谁?”他指着的人,赫然就是加查。
众人纷纷摇头,之前统领从三宝垄城调来的支援八马兰的军队的将领也不例外。加查原本只是一个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除了他的直属上级,没有将领认识他。
克塔拉亚萨见没有人认识他,骂了一句,又转过头去,看着城头正在指挥将士的加查说道:“等攻陷了城池,我一定要亲手将他砍成碎末!”
“等攻陷了城池,这一段城头上的人不论活的还是死的,全都找出他们的家人,我要对他们的家人施以最严酷的惩罚!”
也难怪他这样愤怒。加查带领的这一百五十多个青壮和少许被俘士兵接管一段城头后,攻城的将领与士兵都是一喜。汉人的皮肤比他们要白一些,即使经过暴晒,颜色也和南洋土著有差别,这种皮肤一看就是南洋人。南洋人的战斗力一向被认为比汉人要弱,这意味着他们攻打城头更容易了。而且这些人的衣服还五花八门,要么是苏藩军中专门负责后勤运输的二线部队,要么是城内的青壮和俘虏,战斗力应该更弱,仗更好打。
但现实给了这样想的人当头一棒。这些深皮肤的人虽然对于搏斗十分生疏,但非常拼命,往往宁愿自己被捅死也不后退一步,一次能冲上去的人也不多,往往是一个人要对付四五个人,还是不要命的四五个人,所以完全攻不上去。
这些人又比一旁的明军更加快速的烧着沸油、沸水,一旦烧热了就向下泼,即使有箭矢不断的在身边飞来飞去、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也丝毫躲避箭矢的意思都没有,就直直的将锅里的沸油沸水向下泼,将正在攀爬攻城的人浇得惨叫着跌落下去。这样攻了一会儿的城,这一段城头竟然是防守的最好的。
之后曾在三宝垄城驻守的士兵认出了城头上的几个人,众人这才确定他们就是城中的青壮和被俘的士兵,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克塔拉亚萨又骂了几句,略微止住了气,又冷笑一声:“我大概猜到这些人这样做的原因了。但即使他们这样抵抗,可毕竟守城的人太少,最后也肯定守不住!”
克塔拉亚萨这样说确实没错,虽然城头上所有将士不论哪一族都奋力对抗攻城的满者伯夷人,也给他们造成了很巨大伤亡,可毕竟人比城外的人少十倍,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满者伯夷人攻上城头,与明军厮杀起来。
而且此时攻上城头的人也都拼了命与明军交战。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已经下了死命令,登上去的勇士要么死在城头,要么打下城头,凡是退下来的人一概斩首,他们也就只能和明军拼命了。在这样的攻势下,城头的明军也越来越少。
成安指挥的预备队已经全填进去了,朱高煦甚至亲自带领他的侍卫,听到哪里传来求救声就带着人马去救援,将满者伯夷人打下去后又让他们后撤到甬道上随时准备支援其它地方。由于搏杀太过激烈,他的侍卫也越来越少,甚至朱高煦自己都受了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距离天黑还有多长时间,终于有人撑不住了。城西一处地方的守兵在满者伯夷人再次攻上来后过半溃散,将半个城头拱手让给满者伯夷人。虽然朱高煦马上带着侍卫赶了过来,但越来越多的满者伯夷人登了上来,看起来是没有将他们赶下去的希望了。
见此情形,朱高煦顿生万念俱灰之感,就要挥刀自刎。他绝不能接受被俘,想要藏在城中躲过满者伯夷人的搜查也很困难,几乎不可能,与其到时候被搜出来,不如现在就自尽。因为他的侍卫都上前正与满者伯夷人激烈的搏杀,所以也没有人能阻止他。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句用爪哇语说的号令。在攻打满者伯夷国之前他学了几个月爪哇话,听得这句话分明是:“退兵!”
“怎么,他们怎么会忽然退兵?第二批援兵赶来了?”朱高煦放下刀,自言自语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