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劲东的话与周文心要说的虽然并非一字不差,但是大致意思却也差不多,周文心正是想用一番做人的道理说服庞劲东,让庞劲东感到只要自己不答应给陈黛蓉做保镖,就是一个不求上进、自甘堕落、猪狗不如、神憎鬼厌、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比莎朗斯通还不要脸的衣冠禽兽。
但是周文心没有想到,庞劲东竟然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一时之间有些发愣。
过了一会,她尴尬的笑了笑,试图岔开进入了死胡同的对话:“不知道庞先生是否有女朋友!”
庞劲东十分肯定的回答说“有,而且还不少呢,现在就有一个等着我去泡!”庞劲东站起身来,告诉周文心:“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就告辞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庞劲东心里想的是:“老子得了心理疾病了,要赶紧去看心理医生,没时间和你在这磨牙!”
庞劲东说罢,丢下满面尴尬的周文心,自顾自的走了,然后按照原定的安排,径直去了唐韵那个追求者的心理诊所。
庞劲东对心理学有过一定的学习,不过懂得心理学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善于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心理素质可能也要比常人好一些,却不能解决自身的心理问题,甚至于还有精通心理学的人沦为变态罪犯的事例。
再例如说心理医生,工作的实质就是收集其他人的心理垃圾,结果自身有时也会因之出现心理问题,不得不求助于其他心理医生。
正因为如此,庞劲东才会来找胡海明。
胡海明的诊所位于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周围的环境非常好,芳草成荫,绿树成行。
在繁华喧嚣的大都市,这里有着分外难得的宁静。
诊所地方不是很大,内部装修虽然谈不上奢华,但是让人看了很舒服。
诊所正门前厅有一个接待处,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坐在后面,表情呆板的看着庞劲东走进来。
庞劲东告诉女孩:“我找胡海明医生。”
庞劲东过去从没有与国内的心理医生接触过,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们,说是医生却又并非真的是,直接叫“胡心理医生”又太麻烦。
想来想去,庞劲东决定还是称呼“医生”,因为他们也是医治别人的,只不过治疗内容和普通医生不同而已。
女孩用近乎机械的声音问:“有预约吗?”
“麻烦你转告一声,是唐韵的朋友。”
“稍等。”女孩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低低的声音说了两句,然后向右侧一指:“胡医生在‘似水年华’房间等你。”
这里的房间不像通常那样以数字命名,而是都冠以很浪漫的称呼,比如“似水年华”、“春花秋月”。
每个房间是不是有着特定的用途,并且可以从房间名称上体现出来,庞劲东就不知道了。
胡海明是一个很文静的年轻人,年纪大概比庞劲东还要小上几岁。
面部白皙细嫩,一看就知道不是经常运动的人,很短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十分有书生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
庞劲东不由在心中叹息起来,这样一个大男生与唐韵那个一看便知很风|骚的女人,按理说无论如何不应该在生活上产生交集,而胡海明却偏偏成了唐韵的追求者。
唐韵这个女人真是无论老幼、已婚未婚、各个行业,只要是男人就能通杀。
庞劲东正在思忖自己是不是会成为唐韵屠刀的下一个牺牲者,胡海明彬彬有礼的向庞劲东伸出手来:“您好,您就是庞劲东庞先生吧?!”
“你好,胡医生。”
“很高兴认识你!”胡海明指了指一张形似手掌的沙发,招呼道:“请坐!”
“似水年华”房间面积不大,不过十几平方米的样子,一侧是一张不太大的办公桌,后面摆着一排书柜,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书籍。
另一侧则是一道天蓝色的天鹅绒幕帘,遮住了整整一面墙。房间的正中央就是庞劲东坐的那张单人沙发,这张沙发的设计很有特点,人坐在里面的时候就像是整个被包裹进去一样,给人十分安全的感觉,而且在上面既可以坐着,也可以半躺下。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的陈设就只有胡海明坐的一张椅子了。
庞劲东坐到沙发上,微微一笑:“很抱歉打扰您了。”
“哪里,庞先生是在太客气了,能为唐韵女士帮忙,实在是我的荣幸。”或许是出于邀功的心理,胡海明又补充了一句:“昨天接到唐女士的电话之后,我就将今天的所有安排全部推掉了,一直在等庞先生。”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否则我一早就来了。”
“没关系……”胡海明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打开了不知放置在什么地方的音响,一阵轻柔舒缓的音乐响起,听起来让人感到十分的舒服。
音量调设得刚刚好,既可以让人清晰的听到,又不会影响正常交谈和思考。
庞劲东的心里这时突然有些忧虑:“他不会想要给我实施催眠术吧?”
出于作为雇佣兵的职业警惕性,庞劲东从来不让自己陷入毫无反抗能力的状态,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一旦遭到袭击也可以迅速做出反击。
然而,人在催眠状态下却正是这样一种状态,而且还会任凭催眠师的摆布,只要催眠师愿意,还能探听到被催眠者内心的全部秘密,这更是庞劲东绝对不愿意的。
庞劲东在科比诺中心的时候,对催眠术也有一定涉猎,催眠术一般是需要被催眠者配合的,否则就会失败。
庞劲东曾听人说,具有极高水准催眠术的人在接受他人催眠的时候,可以将对方反催眠,不过既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事例,自己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但可以肯定的是,催眠对具有强大意志力的人没有作用。
庞劲东转念一想,又有些放心了,一则是自信意志足够坚强;二则是胡海明只是应了唐韵的请求帮助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也会遵从自己的意见。
庞劲东打定主意,如果胡海明意图不轨,就立即打翻在地,然后逼问他曾经用催眠术把多少女孩子骗上床。
胡海明打量了一下庞劲东,笑着说:“您和唐女士一点都不像。”
庞劲东奇怪的问:“我为什么要像她?”
胡海明更加奇怪:“你们不是姐弟吗?”
庞劲东听到胡海明的这句话立即明白了,唐韵在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没有说实话。
胡海明知道唐韵就职于一家大企业,如果介绍说庞劲东是她的老板,那么庞劲东的身份就会引起胡海明的兴趣。
唐韵知道庞劲东想要低调的生活,在这样的小事上都考虑到了,这让庞劲东不由得佩服她的心细,也欣慰自己有这样一个好助手。
庞劲东解释说:“她是我的表姐,而且血缘关系比较远,不过倒还没出五服。”
“原来是这样。”胡海明点点头,缓缓的问:“不知道庞先生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庞劲东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述自己的问题,一时语结。
胡海明虽然年轻,倒有一定的职业经验,循循善诱的说:“庞先生,首先呢,希望您能尽量的放松,把这当作一次好朋友之间的交流。其次呢,你可以完全放心的把自己遇到的问题说出来,我会严格为您保密的。”
“是这样的…….”庞劲东长叹一口气,说:“我发觉自己这段时间变得性情暴戾,心胸狭隘,而且……还有些色……这都是过去没有过的。”
“您是经常这样,还是偶尔?”
“偶尔。”
胡海明立即看出了症结所在:“庞先生的生活在近期是否发生过重大变化?”
“有。”
胡海明点点头,问:“庞先生是否愿意接受催眠术。”
庞劲东立即摇摇头:“不愿意。”
胡海明平常显然被拒绝多了,所以对此不以为意,只是解释说:“人在正常状态下,出于潜意识中的一些顾虑,会对自己所说的事有所保留和歪曲,但在催眠的状态下不会。而且在催眠结束后,还会感到十分的放松,所以我们通常建议接受催眠。”顿了顿,胡海明又说:“不过很多人考虑到不愿意暴露隐私,所以不愿意接受催眠,这也是可以的,只是效果要比实施催眠差一些。”
庞劲东微微一笑,说:“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可以调整好。”
“好吧……”胡海明点点头,然后说:“那么请庞劲东告诉我,您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过去整整十年来,我一直生活在极大的压力和各种血腥的冲突之中,直到这段时间才算平静下来。”
胡海明没有想到庞劲东竟然这样形容自己过去的生活,微微皱起眉头,奇怪的问:“能具体讲讲吗?”
庞劲东沉默了片刻,按照胡海明的要求,简述了一遍自己过去的生活,不过内容是经过加工的,只说自己曾经在军队服役十年,并一直在不停的战斗着,却没有说那是为了偿债而加入的雇佣兵,也没有说自己回国之后卷入的一系列斗争,同样没有说长箐山的那些事。
等到庞劲东说罢,胡海明叹了一口气,问:“这就是说,你从十几岁开始,就脱离了正常人的生活轨迹,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成长……”
庞劲东听到这番分析,想起唐韵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不知道她是从胡海明这里学来的心理分析手段,还是纯粹出自自己的头脑。
“胡医生,您知道问题在哪里吗?”庞劲东打断了胡海明的话,想要知道他是否有与唐韵不同的见解。
胡海明笑了笑,突然问:“庞先生刚才说自己最近有些‘色’?”
庞劲东的脸皮是够厚的,坦然承认道:“是。”
“过去有过吗?”
“也有,但是不像现在这样强烈。”
“我来猜测一下,庞先生现在是不是见到美女就容易发生反应,而且对女性的内裤和丝袜有很强烈的兴趣?”
这些推测基本上是符合事实的,虽然从心理分析角度来说,胡海明能够做出这些推测并不难以理解,不过庞劲东还是开始有些欣赏起他。
庞劲东并不耻于承认这些,因为事实恐怕还要超出胡海明的表述,现在经常产生的一些龌龊的想法和念头,同样是过去从没有过的。
庞劲东舒舒服服的靠到沙发背上,让自己放松了下来,同时告诉胡海明:“是这样。”
“我再推测一下,庞先生最近是不是经常感到很颓废,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和方向?”
“完全正确。”
即便当年面对黑手党的逼债,庞劲东也只是有过短暂的绝望,此后的许多年来,无论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庞劲东都会坚持战斗到最后。
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和压力,庞劲东也从没有对生活丧失信心,始终以乐观和积极的态度去面对每一天,哪怕是在兜里没有分文,甚至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饭吃的时候。
但是现在坐拥着一家庞大的企业、几百亿的资产和一支称得上是私人军队的雇佣兵,庞劲东反倒有些手足无措了,每天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生活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过去每天难得睡一个安稳的好觉,现在庞劲东睡上十个小时还要犯困,
胡海明看着庞劲东,做出了自己的结论:“您的全部问题其实归根结底只有三个,一是情绪低沉,由此引发了性情上的一些变化;二是对女性的渴求,由此引发了两性关系上的一些癖好;三是性情变得有些暴戾,试图采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
“那么这三个问题又是怎么造成的?”
胡海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告诉庞劲东:“简单说吧,庞先生,我认为你有轻微的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