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战熠阳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外，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完全忘记了某件事。

不一会，何惠兰和梁淑娴几个人赶过来，梁淑娴忙问战熠阳许荣荣的伤势怎么样，战熠阳正想说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了，额头上缠着纱布的许荣荣被推了出来。

何惠兰去问医生什么情况，医生说：“都只是皮外伤，就是额头上的伤口有些深，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另外腿上有淤青，但是不碍事，用点药时间久了就会好的。需要注意的是病人的身体不好，这次失血又过多，近段时间好好内调养调养吧。”

“好，谢谢医生。”何惠兰总算放下了一颗被高高悬起的心脏，跟着护士推着许荣荣进病房，期间，她看了战熠阳一眼，见到他衣服上的血迹，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一靠近他，许荣荣必定受伤，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她知道曾经战熠阳对许荣荣很好，但是那些好，远远弥补不了今天他对许荣荣的伤害。

她骂，或者发泄，已经没有用了，只能逼着许荣荣去相亲，有合适的，安排许荣荣再婚，开始下一段感情。

只有这样，才能治愈许荣荣。

战熠阳和梁淑娴跟在后面，梁淑娴说：“我们没有告诉天宁，他还不知道。我在这儿陪着荣荣，你回去陪陪天宁吧。回头荣荣醒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战熠阳看了病房一眼，正好可以看见许荣荣苍白的脸，“嗯”了一声，离开。

病房内，只剩下何惠兰和梁淑娴陪着许荣荣。

两个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许荣荣却迟迟不醒，不一会，何惠兰回家去给许荣荣熬汤了，到了中午饭时间，梁淑娴也顶不住肚子饿，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闵世言就是这个时候进入病房的。

他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光明正大地进了病房，看着许荣荣额头上的纱布和她苍白的脸，摇了摇头：“傻。”

许荣荣的头有些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那道声音听在耳里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她听见了。就像在救护车上的时候，虽然她看不到战熠阳，但是她感觉到了，那就是他。

意识，慢慢地恢复清醒。

许荣荣艰难地睁开眼睛，只看见床前站了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高大挺拔，但是她的视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男人的五官，下意识地叫出来：“熠阳。”

穿着白衣服的某人愣了愣：“我和他，长得有那么像？”

听到生意许荣荣懵了，努力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原来是闵世言。

她囧了。

那刚才在车上的人，是战熠阳吗？她明明就感觉是啊。

许荣荣想要起来，被闵世言按住了：“先别乱动，你虽然没有骨折之类的，但是身上磕碰出来的皮肉伤不少。”他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话说回来，你这场车祸出得也真有趣，有经验的老司机在平坦的山路上突然控制不住车子，侧翻了。”

“你怎么……”

“刚才警察来给司机录口供，我觉得有趣，就听了一下。”闵世言记得，当时司机说的是，有一个瞬间，他觉得天旋地转，手脚忽然不受控制，车子撞上了大树，他及时踩下急刹，然后车子侧翻了……

还说，那样的车速下，要不是他反应快踩下刹车，恐怕他和许荣荣都已经命葬黄泉了。

那之后，司机的口供内容闵世言已经没兴趣了，他关注的是司机那句“有一个瞬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也许是医生的职业病，身体健康的老司机突然出现这种状况，他总觉得是他身体的哪里在那个瞬间不对劲了的原因。

许荣荣远远没有那么敏感，只是说：“田叔没事就好。”

闵世言摇了摇头，心想：单纯。

既然这样，那只有……他来帮她留个心眼了。

这时，梁淑娴刚好吃晚饭从外面回来，见到闵世言的背影，以为只是来看许荣荣情况的医生，可是又看见他们好像在聊天。

她走过去，一看闵世言，愣住了。

许荣荣见到梁淑娴，忙介绍：“阿姨，这是我朋友。这家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闵世言。”

“……”梁淑娴还是愣愣的，天宁经常提起的闵叔叔，就是……闵世言？天……

闵世言朝着梁淑娴笑了笑：“梁阿姨。”他的母亲和梁淑娴是好朋友。

“世言。”梁淑娴笑得有些勉强，看了眼许荣荣，“你和荣荣，认识多久了？”

“有断时间了。”闵世言说。

“这样啊……”梁淑娴几乎要站不稳了。

许荣荣这才反应过来：“阿姨，你们认识？”

闵世言点点头：“小时候我还被阿姨抱过的。”

许荣荣只是觉得太巧了，并没有留意到梁淑娴的异常。

不一会，何惠兰提着熬好的汤送过来，跟梁淑娴一样以为闵世言只是医生，经过许荣荣介绍才明白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许荣荣眼光不错。

闵世言的午休时间不是很长，不一会就离开了，何惠兰忙问许荣荣，她和闵世言之间是怎么回事，一直不肯去相亲，是不是就是因为闵世言。如果是，她原谅许荣荣了。

“妈……”许荣荣无力地说，“他是我的医生，我是他的病人。我们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你不要再多想了好吗？”

“行行行，你什么时候想承认了再告诉妈也不迟。”何惠兰自然有逼许荣荣承认的方法，笑眯眯地给她盛了碗汤，看着她喝下去。

梁淑娴在一旁，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许荣荣说。

世界上苦恼的人远远不止一个人，此时，战熠阳也在苦恼。

战熠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早已过了午餐时间，家里的阿姨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忘了品瑞云。

他找不到手机，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拨通了品瑞云的手机，听筒里传来品瑞云低落的声音：“喂……？”

“……”沉默了半晌，战熠阳最终说了两个字，“抱歉。”

“为什么？”品瑞云冷静地问。

“她出了车祸。”

“所以你选择了她，到现在才记起我？”品瑞云的声音里已经有哭腔。

“天宁需要她，她不能有事。”

品瑞云忽然笑了，“你儿子需要你前妻，你照顾到这一点了。我需要你，你照顾了吗？先这样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了一下。”

说完，品瑞云挂了电话，固定电话的听筒里只剩下一片嘟嘟声。

战熠阳也放下了电话，脑里的所有事情纠结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天宁的声音传了过来：

“爸爸——”

小家伙的声音好像永远都是兴奋的，一句话扫除了堵在战熠阳心头的烦闷，他张开双臂，抱住了扑过来的天宁。

“爸爸，我好想你。”小天宁坐在战熠阳的腿上，圈着他的脖子，又悄悄附耳到战熠阳的耳边，悄悄说，“妈妈也很想你！妈妈跟我说的！”

战熠阳亲了亲儿子的脸，没说话。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战熠阳都在家陪儿子，陪着天宁吃饭，玩游戏，睡觉，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到了下午，天宁睡醒了，问起许荣荣，战熠阳知道许荣荣已经醒了，但是还要住院观察，只能告诉天宁，许荣荣在医院。

妈妈控一下子就急了，在战熠阳满前哭着脸跺脚：“我妈妈怎么了？我……”

“别急。”战熠阳把天宁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找妈妈，嗯？”

妈妈控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抱住了战熠阳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我不要妈妈受伤……”

战熠阳整颗心脏都软了，一边哄着天宁一边把他放到了车上，开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战熠阳又把天宁从车上抱下来，他挣扎着下来牵着战熠阳的手走，看了看才刚刚离开一个月的医院，“啊？”了一声，“讨厌，又是医院……”

许荣荣在外科，看见外科两个字战熠阳就想起闵世言，一阵反感，他怎么会把许荣荣送来这家医院？

现实终于狠狠地憋屈了战熠阳一回，他带着天宁上楼，闵世言正好也在病房里面。

闵世言应该是下班了，白大褂已经不在身上，穿着质地良好的休闲装，风度翩翩，和许荣荣谈笑风生。

更令战熠阳憋屈的是，那一刹那，天宁居然松开了他的手，叫了声“闵叔叔”然后就抛弃了他跑进去了。

其实天宁跑进来是有原因的，他始终记得——闵叔叔是个医生。

“闵叔叔，”小天宁拉着闵世言的手，“你，你是来帮我妈妈治……”四岁的孩子，词汇量还不大，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了，“治病的吗？”

“嗯。”闵世言想了想，“天宁，你妈妈没有生病。她只是受伤了。”

“那我妈妈受伤严重吗？”

“不严重。”闵世言抚了抚天宁的黑发，“过几天就可以好了。”

妈妈控听说妈妈没事了，瞬间眉开眼笑：“叔叔，那你有剪掉我妈妈的头发吗？”

“……”许荣荣想，被医生剪掉头发这件事，天宁大概是要记一辈子了。

“天宁，”许荣荣朝着天宁伸出手，“过来妈妈这儿，谁带你来的。”

“爸爸！”天宁下意识地看向门外，“爸爸，你进来啊。”

天宁不懂，但是闵世言懂，一山不容二虎。他起身，跟天宁说了声再见，随即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