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声者是楼梯口刚刚走上的一女子。

语出，字如珠玉落盘，句如泉水潺潺。

女子珠钗结鬟，翠玉环佩。柳眉桃花目，一双清眸分黑白，桃面粉唇，身着百花穿蝶云锦袄百褶云纹绣裙，外披雪白兔绒夹棉披风。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双眸低垂，平静无波，金莲慢移，窈窕身姿如同风中杨柳，端庄迷人。

她身旁随着一名丫鬟。

此女名张方芷，字有若，乃张员外家千金，江北第一美女。只一出场，满座哗然。

“长得真是仙女下凡啊。”冯植瞬间陶醉其中，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何三秀在旁，耳尖听着，知他色心又起，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不顾冯植叫疼，咬牙切齿：“怎得？想将仙女娶回家？”

“唉哟，夫人饶命，饶命啊！为夫就是有感而发，并无其他想法，对夫人更无异心啊！”冯植扭着身子，护着耳朵，手忙脚乱还得求饶。

毕竟还在外面，何三秀也就罢了，坐回原位抱着儿子默不作声生闷气。作为家里的第二个男子汉，阿宝还得替爹爹劝哄娘亲，莫不辛苦。

慢说冯植，便是江离与昌荪也难免被其惊艳。自古才子佳人、英雄美人，如此美艳佳人，才子英雄哪有见着不动心的？

四周却也吵闹开了，窃窃私语着。虽是私语，声音却是不小，他们两方也能听出些什么。

原来这位就是王舒非她不娶的张小姐，算起来王舒被杀也是因她。

冯植夫妇二人打闹时，张方芷已和丫鬟走上楼进了间雅间。

“这心爱之人被害死，张小姐倒是无半点伤痛之情。”昌荪望着那道背影不甚探究。

江离沉默良久，悄声道：“她应是来此赴约，我且去看看。”

说罢，江离便起身离座，下楼去了。昌荪继续喝茶等菜听着隔壁的谈话。

“喂，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我来帮你分析分析那个女鬼会不会来找你复仇。”冯植笑嘻嘻地将小二扶起坐下。

小二登时苦脸：“唉哟，小人倒是不想看见。两个月前十五的晚上，我半夜起来方便，听见店里有动静，便去查看。谁知到了王公子的房间门口，就听‘扑通’落水的声音，然后便见杜公子趴在窗户上。他发现我，将我打晕，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天醒来就听传王公子被人掐死丢在湖里。”

冯植心念倒与宗卷所记别无二异，又继续问：“也是怪了，都说杀人灭口，杜蘅都发现你了还只是将你打昏，这不明显要留个人证？”

“这小人哪儿知道啊？他说他是一时失手伤人性命，不想连带我这条无辜性命，但没准儿就是把我留个那个女鬼也不一定啊。”

小二痛哭失声。

“那人刚刚说晚上见着女鬼，你去就没见着？”

“我哪儿见着啊。”

小二恸哭，更是心伤不已。

“他肯定没见着，那晚我听见两次落水声，女鬼肯定是跟着王公子一起跳进湖里了。”先前说女鬼的那人笃定道。许是先前的言论有人信了，现下方自信起来，说起话也底气非常，脑袋更加清楚，回想起那晚的事情仍是历历在目。

冯植却是大惊，未想到居然发现如此大的线索，依旧吊儿郎当地打听：“两次落水声？你这就有意思了吧，鬼落水还会有声音？”

“诶，那晚我虽然醉了，但是我在隔壁绝对听清是两次落水声。”

“若是如此，那便很有可能是女鬼杀人，水遁逃之。杜蘅前往之时，事情已然结束。那杜蘅便是无辜被冤。”昌荪本是听着他们讨论原本的定案还觉无聊，结果却听出许多信息，一时激动不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哎，这位兄台说的是。”冯植突然转过屏风，冲昌荪一笑，猛然间将昌荪吓了一惊，他又扭头笑嘻嘻地盯着那人，“这般重要的线索，你定是未跟户县知县说过，不然也不会轻易判死杜蘅，这么看来杜蘅冤死是你的责任啊。”

“这位老爷，你可不能瞎说啊。我这……杜公子和女鬼是一伙儿的，那没准儿是杜公子指使女鬼杀人。”那人脸色吓得煞白，未想到多言惹出这样的祸端。

“不管如何，你这算是隐瞒了重大实情。”

冯植又一转，至小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小哥不必担心，杜公子那晚放了你一马，想必他养的女鬼也不会害你的。那人导致杜公子冤死，女鬼找的定然是他。”

“赵老二，你这害人的醉鬼！”小二一听，顿时心下松气，跳起身指着那人道。

“这，我还有事便先走了。今日我喝醉了，刚刚说的都是醉话。哎唷，晕了晕了。”赵老二捂着脑袋便灰溜溜地逃走。

冯植贱笑着转身，冲夫人挑了挑眉。何三秀给了他一个白眼，将阿宝放下，悠悠起身下楼去了。

“对了，那日杜公子来酒楼的时候，他可是一个人？”

性命无虑，小二也高兴起来，一身轻松，对冯植是有问必答：“并不是一人，还有位姑娘。不过那姑娘身披白色斗篷，面罩白纱，全身上下包的严实得很。”

“哦？这姑娘莫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这小人就无从得知了。能说的小人都说了，小人这就去忙了。”小二刚刚从这个案子里挣脱出来，再不想卷进去，即便现在说杜公子是冤枉的，那他也不想掺和。或者，从一开始就不想掺和，能躲便躲罢。

女子，女鬼，杜蘅……

所有线索在冯植脑子里都串了一遍。想必杀人的就是杜蘅带的那名女子，杜蘅为保护她而招揽罪名。行踪如鬼，必是武功高强之人。可那名女子到底是谁呢？莫不是凤戒的拥有者？看来要去户县，去杜家查探一番了。

“爹，菜什么时候上啊？我饿了。”阿宝突然叫道。

冯植立马回神，笑嘻嘻挤过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这就饿不住了？先喝水，菜上了也得等你娘回来再说。”

“啊？”阿宝瞪大眼睛看着他，正巧看见小二端着菜去了隔壁，不由苦脸，冲冯植撒娇道，“爹，你看隔壁的都好了。”

冯植慈爱一笑，抚了抚他的头发，叫住送菜的小二。

“我们的菜等他娘回来了再一起上。”

阿宝眼中的期望之光立马熄灭，气呼呼地将他的熊掌从脑袋上弄走，趴在一旁灌水填肚子。

冯植满意地看他一眼，起身至栏杆，摸着短胡子，看着下面的湖水。

此湖不小，却是引江水所成的人造湖，离此酒楼不远处便是湖岸，自此游过去并非难事。对面那处他们今日才经过，若是没记错，那里有家客栈。正好，他们还未找休息之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