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山并不高,山顶平坦,璟大长公主府就建在山顶之上。
朝迎日出,晚送彩霞。春夏叠苍翠,秋冬雾缭绕。自然迷人。琉璃瓦,铜瑞兽,长檐高脊,雕梁画栋,恢弘大气。门前巨狮威武骇人,朱红大门紧闭,两侧小门开着,均有禁卫军模样的人执矛守着。朱墙延伸,望不到尽头。
若木望着“大长公主府”几个烫金大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刚刚的疲累全都吐出去。沙华脚步未停,径直进府。守门之人像雕塑一般站立,丝毫不动,若不是眼睛还在眨,若木真要怀疑是假人了。
刚一进府,就迎来一个粉衣衫裙,粉带束发,着装干练的女子。她向沙华抱拳道:“沙华夫人,大长公主已经在舞场等着了。这位是?”
沙华笑道:“这位是王爷府上的门客,今日来拜见大长公主的。”
若木忙做出副高深的模样,微微含笑。女子扫了她一眼,点头示意打招呼,便引着她们往舞场去了。
舞场建在极后面。起初还是穿廊过阁,俨然皇室宫殿的规格,可越到后面,越发像是走在普通的山中,不过被打理的格外细致罢了。过了一道园门,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除了几步一阁的点缀,别无其他人工痕迹。
女子带着他们往下走,若木隐约听到流水之声,听起来那流水不小,有些像瀑布。反观地面,青石板都潮湿出水,空气也越来越潮寒。看来是要去个幽静之处。
不知走了多久,若木看到了全貌,当即眼前一亮。
十几丈的瀑布顺着斜壁流下,因是冬日水流变浅,少了些磅礴大气,汹汹逼人,却多了些静婉优美。瀑布流入潭中,随后顺着水道蜿蜒而去。
瀑布在若木他们所处位置的侧面。在瀑布对面,左右两面山体接近,上面悬空建了个石台,可纳百人。白玉石凤柱做栏,漆以朱红,铺上厚厚的红毯,看起来是个表演的场子。虽然这石台离下面的水石路不高,但背对瀑流,看着也是十分惊心。
若木跟在沙华后面通过石台到对面,对面高阁环绕,在几乎对着瀑布的地方是主阁楼,上面端坐着个仪态万千的大龄女子。沙华说璟大长公主今年有五十了,但看着也就才四十多的模样,远眉邃眸,面容含笑。淡蓝灰的袄裙,貂皮长袖对襟衣裳,头戴毡帽,怀抱暖炉,这样的装扮像是从外族学来的。
她的左右两侧,娇娥环绕。在她左边设有一座,坐着个潇潇洒洒的江湖女子,英眉炯目,年岁不过二旬,正与大长公主谈笑。那女子见着她们来便停下,吃着糕点悄然打量。右边一座是空着的。
“沙华向大长公主请安。”沙华明媚一笑,行礼动作少了些矫揉造作,多了些潇洒自在。
若木忙跟着:“民女若木见过大长公主。”
“都免礼罢。”大长公主点头抬手,目光落在若木身上,“这位是?”
若木看向沙华,沙华笑道:“回大长公主,这位是若木姑娘,王爷的门客。今日听闻沙华要来,便央着来见见大长公主的尊荣,沙华素知大长公主喜交贤士,便斗胆将她带来了。”
“哦?十弟的门客?”大长公主目露惊诧,锐利的目光在若木身上扫了一遍,看的若木直哆嗦,这才继续道,“十弟向来不收女门客,看来姑娘确实不一般。来人,赐座。”
立马有人在她的右侧那个空座下设了个位置。
趁此当,沙华继续道:“听说若木姑娘曾在王爷外游路上给过帮助,昨日为了王爷还差点出了事呢。而且若木姑娘擅长易容之术,自是不一般。好像皇上对若木姑娘也格外看重呢。”
之前香叶将昨夜王爷和若木所聊尽数告诉给了沙华。
若木被沙华说的虚汗一阵阵落下,怎么都感觉被沙华挖了个坑。傻笑着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脸色已经变了,目光比之前还要犀利。若木吓得双腿直哆嗦,强笑着解释:“沙华夫人夸奖了,我只不过是和王爷萍水相逢,会些雕虫小技。”
大长公主眼眸一转,微微笑道:“姑娘莫要自谦了。今日有幸相识,日后可多多来我这府上坐坐。王府府中多是男客,我这府上却多是女客。姑娘若觉不便,可来我这府上。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无猎山庄’的庄主,毛棣。”
一直恣意坐着的女子站了起来,朝她们豪气抱拳道:“在下毛棣,见过二位!”
沙华和若木忙回礼。若木暗中咧了咧嘴,这位看起来才双九年华的女子,竟然是位庄主?
“阁下年纪轻轻便是庄主,沙华不由心生钦佩之情。”
“沙华夫人过誉了。不过父亲去世弃之,我这才迫不得已做了庄主。”毛棣笑道。
沙华歉意道:“沙华无意,还请庄主见谅。”
毛棣摆摆手:“无碍无碍,不必如此拘谨。”
沙华和若木具各坐下,沙华将靠近大长公主的位置让给了若木,自己坐在若木下首。大长公主说今日正好是检阅舞姬之日,她们一直在排一支飞天舞。
高台之外,是两派弧形皮鼓,之外又是乐师环绕。刹那间鼓声震心,琴瑟和鸣,穿着单薄衣裳,身披长帛的十几个舞姬飞上舞台,上下翻飞,彩帛如浪交错,头上步摇夺目,赤脚莲足甚是诱人。瀑布击在突出的石块上,飞溅空中,正好为这支飞天舞增加了几分圣洁绚丽的光彩。
一舞终了,若木正欲叫好,双手都合上了,也没听到其他人有动静,立刻悄悄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耳边传来大长公主的轻叹:“还是不够,瞧来瞧去,任谁也抵不上沙华你的半分。”
沙华盈盈一笑:“大长公主这夸得沙华都不好意思了。她们跳的不够好,都是沙华没教好。下来沙华会再尽心尽力地指导的。”
大长公主怅然一笑,甚是怜爱地看着沙华:“十年万千过,这舞技为首者,仍当属沙华。正如人间群芳,难抵三途曼珠沙华。”
沙华淡然笑之,回首台上还在等候的舞姬们,意味深长道:“无尽的痛苦与绝望造就了曼珠沙华,世上又有几人能经历呢?”
若木听得莫名难过,悄悄望向沙华,被她决然的神情震撼道。忽然,她细长眼眸一挑,媚笑扭头,回视若木的目光。若木猛然收神,急促地端起茶盏。
“大长公主,不若沙华一舞,让大长公主与庄主尽兴一番?”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甚好。”
沙华被侍女带着下了高阁,却不见有去哪儿,因是在下面换衣化妆去了。若木一时之间慌了神,除了吃喝不知道还能干啥。
“不知若木姑娘的易容之术是师从哪位高人?”大长公主突然搭茬。
若木吓了一跳,忙回:“这个,家师隐世,不喜在外留下名号。还望大长公主见谅。”
大长公主了解点头:“是本宫冒昧了。不知姑娘与逸兴王是如何相识的?本宫向来喜欢听些故事,而且本宫这个十弟从来不爱跟本宫闲聊其情况,亏得还是本宫将他抚养长大。沙华刚说姑娘几次相助逸兴王,甚至还搭上了性命,不知能否讲讲这其中缘由?”
若木从大长公主那里听得一片慈母心,却也听得出这是在打探自己和逸兴王的关系。念及要瞒住皇上的事,想了想措辞,道:“第一次遇见是在破庙里,他的一个丫鬟生了病。第二次是他在我养母的客栈里被人暗杀,又遇见一次。就是遇到过两次,没有给什么帮助。后来跟王爷一同去户县。再然后就是我师兄涉案自杀,王爷见我无依无靠便将我带到府里安顿,让我能有个地方住。其实一直都是王爷在帮我,我也没帮上什么。好容易有个报答的机会,帮忙抓一个女通缉犯,结果自己差点丢命不说,还害得王爷受了伤。”
若木甚是违心地给陆荆戴高帽子,莫名其妙地把自己说成了个寄生虫。想着怎么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可不知怎么开口。
“原是如此。不知姑娘的师兄是何人?”
“这个,不便告知。”若木再次为难地干笑两声。
“你们在抓女通缉犯?”一直未说话的毛棣突然开口,兴致盎然道,“不知这是个怎样的女通缉犯?”
若木见话题被转走,立马轻松应对:“就是个采花大盗,名叫江葛,听说是戏阁的人。”
话落,空气一片安静。
毛棣嘲笑两声:“江葛?那确实是难抓。不过,本庄主或许可以帮你们。本庄主定要一箭穿了她的心才罢!”
浓浓的*味儿以及杀气,若木再次紧张起来,她似乎提了个不好的话题,可还是很好奇:“她也祸害过庄主呀?”
“她祸害了我爹。我爹就是死在她手里。”毛棣咬牙切齿道。
若木心虚地抹了抹额头,再次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戏阁的人!还是戏阁阁主的妹妹!
“那,那下次我再碰到了,一定跟你说。”若木敷衍道。
毛棣却是眼前一亮:“你可知怎样将她引出来?你们定是将她引出来过的罢?”
若木呆住,很想否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