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多险,勿要出门。若木发誓,她不可能还在晚上一个人游荡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首先是这次能把命给保住。
若木挣扎地有些认命。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的惊人,双手将她手腕一抓,身子将她双腿一抵,她就彻底动不了了,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挣扎无果,只能叫唤着思考这等深奥的问题。叫唤是希望有像她这样不知死活晚上瞎逛的人听到。脖子疼到麻木,身体无力到仿佛不存在,她想通了,这位大小姐可能是喝人血长大的。只这个问题想完,天上的月亮都重成了好几个,看的让人眼晕。
“我要死了……”若木绝望而又无力地发出几声气息,根本听不清每个音节。
忽然,身上一轻,压制在身上的各道力量全都消失不见。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声响,喊叫声交流声;眼前还出现了光斑,和模糊到像鬼影子的东西。这次她脑子迟钝到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
几日之内,被连吸两次血,能活下来真是幸运。若木浮浮沉沉几次,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第一反应不是睁眼,而是先听着周围的动静,没准儿又是一群人守着问,“你有没有看清袭击之人谁”?那她怎么办,继续掩饰还是举报?她真怀疑,杜兰扇吸人血非要吸干一个人才罢!
静了半晌,等的人都不耐烦了。戚荆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甚是恼火。刚刚见她动了还庆幸她的福大命大,见她此刻又没动静了还以为又跟前面几次一样。但微浮的眼皮告诉他,这个人是活过来了。
戚荆也不出声,就像一只猫盯着一直早是囊中之物的老鼠。这种猫捉老鼠的感觉,还挺有成就感。甚至还挺期待她挣扎的表演。
这个想法没逗留太久,对方已经很是配合地开始了表演。
若木推敲许久,确定没人,这才慢慢睁开眼。往旁边一扫,一个人影就将她吓得立马闭上了眼睛。
“本王又不是鬼,将你吓着了?”戚荆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语气却不是那么尖锐,反倒有些无奈。
若木犹豫半晌睁开眼:“我还没缓过来……”
若木的声音又干又微弱,说罢还忍不住咳了几声。戚荆转身去倒了杯水,几步回来,举止潇洒而又温雅。本应该是个温温如玉的公子哥的,若木再次忍不住感叹。
“你可喝的了?”戚荆站在床头,将杯子放在她面前摇了摇。
若木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喉咙也似乎在渴望,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戚荆将杯子放到了旁处,若木顿时又苦又恼,还未开口大骂,便见他将衣袍一撩,侧身坐到床边,重重地叹息一声,将她扶了起来,帮着她坐靠在床上。
若木被他轻柔的动作弄得一阵受宠若惊,接过他手里的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喝了一口,温水入喉,却刺激得她一阵剧咳。剧咳又引起脖子的抽动,疼得她龇牙咧嘴,剩下的大半杯水尽数倒在被子上,杯子也从手上脱落。
若木痛苦到扭曲,双手捂着脖子,虚脱的身子想旁倒去,想找个支撑点借她休息休息。想着戚荆坐在外面,便一头栽倒在里面。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护住,一使力将她搬了起来,身子跟着力气倒向戚荆的怀里。
戚荆另只手抵住她的肩膀,不至于她整个人都卧在自己怀里。借着内里给她顺了顺气,直到她的痛苦缓解了些,这才又将她扶躺回去。
“所以,你当初因何逃跑?最后落得个这般下场。”戚荆叹息道。
若木平躺着,连脑袋都没力气转,看不见他的人,只听到他的声音。被他的话弄得一阵惊诧,喏喏半天,想要辩解挣扎一下,可咽口水都疼的她根本不想开口。
戚荆似下决心非要还病在榻上的人悔悟,接着道:“要不是大失血过,你这次也不至于差点丧命。还是七归来将血输给你才救了你的命。所以,八两姑娘,偷袭你的人你可看清了?”
若木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动了动手,伸出被窝,在脸上摸了摸。这一摸,便变了脸色,久久不能回还,最终认命地闭上眼睛。她的假面不见了,看来是早就被摘掉了。
如果早知道,她真的不会逃的!不过,杜兰扇……
“没……”
戚荆听她气息微弱地回了一个字,本来揭穿她的愉悦心情瞬间消失殆尽,双眸静如寒潭。双手借着起身的力,在床边重重一压,算是发泄了情绪。
背对着床边站立许久,才道:“你们如此,皇嫂在天之灵真的能安宁?”
若木心虚地垂下眼睛,弯弯的睫毛颤了颤。灵光一闪,猛然扭头看向戚荆,脖子被扯得生疼,一阵倒吸气。
戚荆忙转身,见她模样痛苦,不禁皱眉:“你又在弄什么?”
“杜……和师父……母女?”若木龇牙咧嘴地说出这几个字。
戚荆愣了一瞬,好久才点头道:“你不知道?杜辛夷正是皇嫂的小女。”
“师父……两个……女儿?”若木断断续续地问道。
戚荆忽然笑了笑:“皇嫂只有一个女儿,当年杜太医将自己女儿与小公主掉包,现在的杜辛夷才是皇嫂真正的女儿。”
若木张大了嘴巴,迟迟不能合上。那就是说,杜兰扇真是师父的女儿!而女萝是杜家的女儿!一阵眩晕又袭上脑袋。她要赶紧告诉师父这个消息!
“你是通缉重犯,考虑你的性命,以及你这次也算是立了功,通融之下暂时将你安排在这儿。不过,外面一直有人看守,你也别想着逃跑的事了,好生养病,然后等着坐穿大牢罢。”
戚荆轻飘飘地告诉她,她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况之下。
若木感觉到极为莫名其妙,给她按得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她凭什么要去坐大牢?!况且:“立功?”
“冯大人与昌大人在小巫山上设伏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夜都派诱饵上山。那夜准备放弃了的,设伏的人看见你被人追赶,立刻报信。随后冯大人与昌大人一举拿下杜辛夷,现在已经将她送至大牢,重兵看守。这两日正在对她进行审讯,想必户县的一系列大案不日可破。”戚荆这次陈述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感情。
但是若木想立刻就把身子养好,赶紧赶去济慈寺报信。师父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就这样白白丢了个女儿,连女儿的面都没见过。
“这便是上天注定,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与自责。皇嫂的在天之灵会理解你的。”戚荆安慰道,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的东西给你压在你的枕头下了。看来你上次也没撒谎,要给我们看的东西就是那个罢?那确实是皇家御赐之物,有些年头了。本王倒是有点印象,待你好了,可以替你查查。”
若木眨了眨眼睛,开始还是一片茫然,听完懂了他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代表她身份的那半面铜镜。听他的意思,还有希望眉目,顿时有些激动。
戚荆瞥见她的神情,勾唇一笑,出门而去。从小院里看天,不由又惆怅一叹。
转过几条小路,忽然听到旁边的小院有人哭啼声,不禁顿住脚步,立在隐晦处,暗中偷听了两句。听声音是两个妇人,一个应是杜蘅之妻任秋兰,另一个应是冯植之妻何三秀。
“姐姐,冯夫人,秋兰求您了。能不能让冯大人放我进去看一眼二小姐?”任秋兰带着哭噎之声,听起来甚是可怜。
“唉哟,秋兰你别这样,你快起来。不是我不想帮你,这有规矩,杜小姐入的是重刑牢狱,怕是我也不能擅自去看的。”何三秀极为为难道。
“我,我只想问问小姐,阿梅可也是去了……”
话落,里面已经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秋兰,你……你先起来,跟我进去慢慢听我说好不好?”
何三秀这两肋插刀的语气,基本是定了局了。关门声响,也再听不到声音,戚荆继续抬步离府。皇上那边,还坐在鸾院里黯然神伤呢。
甫一出门,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他身上,接着便是一声尖叫。戚荆一直在走神,也没注意,这时候回过神,看见是冯氏夫妇的儿子冯阿宝。
冯阿宝手上衣服上脸上都是泥巴,弄得邋里邋遢,蹭的戚荆身上也有了泥渣。他身后跟着的花姑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反而更显滑稽。刚刚撞到他的是急急匆匆没看路的冯阿宝,此时他正捧着一个破碎了的泥塑烦躁又伤心。看来是刚刚摔得,戚荆一时过意不去。
“戚老爷,对不起,刚刚将你撞了。”冯阿宝捧着碎泥塑,眼中忍不住的心疼,倒是先恭恭敬敬地跟戚荆道歉。
戚荆一时惶恐:“是我挡着你的路了,不过你这急急匆匆的是要干什么?”
“刚刚好容易做好的泥人,准备送给若木姐姐,她最喜欢捏泥人了。希望她能早点恢复健康,不过这个毁了。花姑子,走,咱们再回去捏一个!戚老爷,我们先走了!”
冯阿宝立刻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直接奔返回去。花姑子嘴一咧,苦着脸追上去。
戚子望着那道飞奔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丫头确实是喜欢玩泥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