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林妙在电话里跟林妈说自己要加班。其实这天她哪儿也没去,只是窝在家里,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下,耳朵则随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手机后,她终于把它关掉了,不然都有点强迫症的症状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焦虑,不要那么急躁,女孩子,所遇非人不是世界末日。正如阴雨过后同样会出现晴天一样,她也还会有美好的明天。女人的幸福靠自己创造,不靠别人赐予。男人的去留都不应该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她还是她,一切都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道理她都懂,可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焦躁,过不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开机。上面空空如也,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于是气得又关掉;再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开了一次机,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她的手机跟她的房间一样死寂,如果不是身体的异样感那么真切,她会以为昨天只是做了一场春梦。
到第三次关机,又第三次开机的时候,她告诫自己:事不过三!如果这次还是没有消息,她决不再开第四次。
深吸一口气,按下开机键,很快,一个未接电话显示出来,林妙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可当她看到那个号码时,脸上尽是失望之色。不过她还是打了回去,因为来电的是她的同学姜伟玲。
姜伟玲用欢快的语调说,今天是她和文格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想请几个同学一起聚一聚。
林妙立刻答应了,这个时候,她很需要一个透气的地方,可又不知道去哪里。阴雨天,不能逛街;回家,又不想面对老妈大内密探零零柒一样的眼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老妈现在最关注什么,每次回去都要被她严密盘查、多方刺探。
说实话,最近一两年,林妙已经有点不胜其烦了。老妈一方面恨不得把她打包送给某个男人,一方面又要她严格自律,不准跟男人这不准跟男人那。难道她没意识到这本身就是矛盾的吗?
天天催嫁,又天天耳提面命,生怕女儿婚前有什么越雷池之举。目标和手段完全不配套,嫁得出去才怪。现在有些人,口里喊着“非处去死”,娶老婆一定要娶处女,可是跟你交往三个月,你要是还没让他那啥,就没耐心跟你耗下去了。
林妙跟前男友一起的时候坚持了3年,事实证明她的坚持毫无意义,林妈的理论和她的实践都是失败的。然后她试图改变自己以迎合流俗,结果……结果证明还是失败的,不坚持同样毫无意义。
她已经无所适从了。
被挫败感彻底击溃的人,没法待在家里静静守着自己的影子,于是她几乎是带着感激接受了姜伟玲的邀请,稍微打扮了一下就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把手机放进包里,但很快又拿出来塞进枕头底下了,状态依然是关机。
到了姜伟玲那里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这一点单从邀请的客人性别搭配上就看得出来。他们请了本校的四位单身教师,两男两女,又请了四位大学同学,也两男两女。一共十个人,没去饭店,就在自己家里做,当女生在厨房炒菜的时候,男生就在客厅里打麻将。
林妙厨艺不精,本来只准备剥剥蒜米打打混的,可硬是被姜伟玲拉着炒了一个她的“拿手好菜”——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还把鸡蛋炒糊了。
到上桌吃饭的时候,林妙才发现连这也大有深意。姜伟玲正是借着报菜名的机会介绍那天出场的几个女孩,这样,既强调了女孩的温柔贤淑,又显得自然,免去了猛地被人点名叫出来推销的尴尬。
其实不管怎么掩饰,相亲气氛还是很明显的,而且是集体相亲。
如果时间倒回去三天,林妙对这种相亲聚会不会有任何兴趣,就算到了场也只是个纯粹凑热闹的。可是今非昔比,经过了那次毁灭性的打击后,她的心境变了。
既然爸妈那么强烈地希望把她嫁出去,她自己又没本事找到合适的人,那就相亲吧。
相亲也没什么可耻的,虽然这是一个信息极其发达的时代,是一个人与人交往最便利的时代,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相亲时代。以前的相亲只是个人行为,最多有个约定俗成的相亲节,如三月三的“洧水之会”。如今可是连政府都出面了,举办万人相亲大会,而且渐渐有蔚然成风之势,每年定期举办,甚至一年几次,以解决日益严峻的剩男剩女问题。
既然相亲成了最新时尚,那她又何必拒之于千里之外呢?
上次聚会林妙对姜伟玲咋咋呼呼的劲头有点不习惯,今天这样的场合,还多亏了她咋呼。一桌子的人,尽是来相亲的,无论男女多少都会有点拘谨,这个时候,“媒人”就肩负起了活跃现场气氛的重任。
而这对同学夫妻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让林妙对他们刮目相看。人家自己早已解决了婚姻问题,可是没忘了还在独身的泥坑里挣扎的同事和同学,还肯在自己的结婚纪念日自掏腰包请一帮单身男女聚会,让他们顺便相亲,这怎么说都是与人为善、利国利民、值得表彰的行为。
既来之则安之,林妙便也暂时放下心事,陪着大伙儿吃喝玩乐。
也许结婚纪念日本就是个吉利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相亲能沾到喜气——就像过去想生儿子的人家,把前面的赔钱货叫“招弟”,“引弟”,“带弟”一样,在这个美好日子的感召下,一开始呈无序状态的四男四女在几个小时后就由混坐变成了两两对坐,相谈甚欢。和林妙“勾搭”上的那位叫张焰。
趁着一起到厨房洗水果的机会,林妙向姜伟玲表达了感激和钦佩:“你好有眼力呢,我看集体相亲的,谁都没你这么高的成功率。”
姜伟玲一笑:“这么说,你看上张焰了?”
“看上谈不上,不讨厌吧。相亲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
姜伟玲搂着她的肩膀说:“没谱的人,我怎么会介绍给你们呢?那不是浪费彼此的时间么?不过阿妙,我先跟你说清楚,张焰不是我们院的,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只是看他条件不错,就拉来了。其实我们院里单身大龄的还有不少,但自身条件都不怎么样的,不是长得丑,就是家里穷,或者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因为在一个院,什么事都瞒不过人,所以不敢介绍。但这个张焰,他自己说没有女友,让学校老师给他介绍,其实我有点怀疑,你说这么帅的小伙子,会没女友?”
林妙感激地看着姜伟玲:“谢谢你的提醒,我如果真跟他交往,会慢慢考察的。”
“是需要考察,这年月,越是帅哥越靠不住,倒是像我家文格那样的,又丑,又穷,除了我就没人要了,倒安全。”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老公的,他那里丑了?也不穷,好歹也是大学教师。”
姜伟玲自嘲地说:“我们这学校,三流大学,名义上是大学,工资待遇跟别的学校没法比。”
林妙感叹道:“也行了,你们那时候能进来已经是难得机会了,你看我,就算博士毕业了,想进你们这样的学校还不见得能进呢,就业形势一年比一年差。”
姜伟玲笑道:“如果你真想进我们学校,我倒有个办法,和张焰结婚就行了。学校本来就有照顾配偶的政策,你又有博士文凭,那还有什么问题?”
林妙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才认识了不到一天,你就说到哪儿去了?叫人听了,还以为我多么恨嫁。”
“你不吗?我一向就主张女孩子早婚的,婚姻跟事业并不冲突,你如果跟张焰交往顺利,博士期间完全可以结婚,根本不用等毕业。那得三年啊,三年后你都二十八了,地道的剩女。还有”她压低声音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激情头上,结婚愿望最强烈。随着恋爱时间延长,结婚愿望呈递减趋势,三年后,差不多的男人都想分手了吧,还结什么婚呀。”
“不会这么短命吧?”
“真的,我跟文格,如果毕业后没结婚,现在多半已经分手了。”
这天晚上他们一直玩到很晚,男生们都回去了,熊猫因为住在江那边,林妙索性跟她一起留在姜伟玲家住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送熊猫上车后,她跑到公话亭给鲁西西打了个电话,然后跑到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车票,去了几百多公里外的鲁西西家。(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